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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重锦官城(129)+番外

蔺效耳后染上一层红晕,淡淡道:“你今日的话太多了。”

蒋三郎笑着摇摇头,把玩着手中的酒盅道:“不过照往年宫里指婚的例子来看,宗室子弟要么不指婚,一旦指婚,不过一道圣旨而已。太子、吴王虽纳了侧妃,正妃尚且没有拟定,夏兰三兄妹前些年在蜀地,也未听说有婚配人选,康平不久就要及笄,挑驸马总不能拖到明年。我瞧你皇伯父的架势,多半到时候会给你们几个一道指婚,你既心急要娶瞿小姐,倒不如因势利导,想办法做得更没有痕迹一点。”

蔺效嗯了一声,似是心里已有了成算,抬眼看向蒋三郎道:“说到赐婚,你别光说我,你倒说说你是如何打算的?”

“我?”蒋三郎意兴阑珊地一笑,“我可没那份心思去谋求长安城哪位小娘子,跟谁成亲不是成亲?你皇伯父到时候愿意指谁便是谁吧。”

完全一副自暴自弃的打算。

蔺效暗暗皱眉,刚要说话,常嵘闪身进来道:“王爷已被引来了。”

蒋三郎听了这话,起身一拍蔺效的肩膀道:“行了,我去做恶人去了。想当初你皇伯父为了大隐寺那桩悬案大发雷霆,拉了朝中多少官员下马,今日总算能大白天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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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氏缓步进了最里头一间雅间,见曾南钦正坐在窗前发呆,脸上表情僵硬得出奇,心里闪过一丝怪异的感觉,关门的动作也随之一滞。

仔细打量了他好一会,确定是她熟悉的那个曾南钦无疑,这才回身将门仔仔细细关严,走到他对面坐下。

她缓缓将头上纬帽摘下,身上斗篷也解开,露出一张精心装饰的芙蓉面。显然是为了今日之约,特意做了一番打扮。

曾南钦缓缓转头看见崔氏,脸上神情未有松动,完全没有先开口的打算。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崔氏忽然嫣然一笑道:“这些时日都在忙些什么,找了你几回,你都不理我。”

她声音比往常妩媚许多,又刻意压得很低,无端添了几分暧昧的成分。

曾南钦垂下眸子,看向桌上握着杯盏的左手,那手上小指已不知去向,只剩四个手指,他虽然早已看惯,可此刻心境明显不同,突然觉得有些刺眼。

崔氏嗔怪地看着他,幽幽道:“信你也收了,金钗你也瞧了,难道还在生我的气?想你当年为了救我,手指都丢了一个,这回倒矫情起来了。你总该能认得那金钗正是你当年送与我的——”

曾南钦忽然打断她,一字一句道:“上回你让我派人掳颐淑郡主,这回又打算对付谁?”

他说话时脸上五官僵着不动,字仿佛是从嘴里挤出来似的,看着极其怪异。

崔氏奇怪地看他一眼,见他神情似乎压抑着怒意,以为他仍在生气,便柔声道:“这回这个倒好对付,无需像上回那样大费周章,不过弄几个身手好的将她杀了了事。”

曾南钦鼻子里哼一声道:“这人是谁,为何要对付她?”

崔氏一顿,淡淡道:“这女子害了我好多回,上回大隐寺之事我疑心她知道些首尾,若不除去,迟早会坏咱们的事。”

曾南钦似乎将信将疑,仍木着脸道:“她怎会知道大隐寺之事?还是你打算借刀杀人,编了话来哄我?”

崔氏面色一僵,佯怒道:“我怎敢哄你?你忘了上回我曾跟你说过大隐寺时,有个小娘子出来捣乱,她身手颇为了得,险些捉住你派去的那几个人,我当时说的人就是她。这人断留不得!”

曾南钦默了一会,重又吃力地开口道:“事成之后呢?你打算如何谢我?”

崔氏低头,眸子仿佛化作一汪春水,故作羞赧地一低头,虽不说话,那意思却很明显。

曾南钦嘴角扯了扯,忽道:“你这回倒不怕王爷发现了?”

崔氏似乎耐心告破,隐含着不耐道:“你愿意做便做,不愿做我自有办法找别人——”

她话音未落,忽然唰的一声,背后隔扇门骤然打开。

她面色一白,忙起身往后一看,便见澜王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眼睛里仿佛燃起一把火,正怒意冲天地望着她。

身后几名宫人,依稀是皇上身边最得意的大太监,全都垂眸看着地板,可脸上那鄙吝的神情,分明是已将方才的对话全都听在耳里。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蒋三郎,难得穿着三品武将官服,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第106章

澜王虽然淡泊避世,到底是正儿八经的龙子凤孙,何曾受过这样的耻辱,当下胸腔里烧起一把熊熊烈火,恨不得立时将崔氏和曾南钦挫骨扬灰。

他眼睛赤红地看着崔氏,怎么也想不到他这继妻竟如此胆大妄为。

想起她第一回出现在他眼前时,是在广郡王的夜宴上,她当时不过十五六岁年纪,姿容出众,举止活泼,有意无意地吸引他注意,他当时以为她不过是谁家不懂事的小娘子,未曾放在心上。谁知过不多久,在幽州刺史来长安述职的筵席上,他又再一次见到了崔氏。当时他因席间气闷,到湖畔透气,黑暗中,这女子“不小心”撞到了他的身前。

他看在眼里,虽觉得这女子手段稚嫩粗浅,骨子里却有股百折不挠的劲,非但不觉厌烦,竟对她生出了几分兴趣。

当时正是惟瑾母亲去世第一年,澜王府终日里只有他和惟瑾两人,寂寥得犹如一潭死水,崔氏的出现,仿佛旷野中出现的山花,给他荒芜冷清的生活带来一抹艳色。

不久之后,他便借着皇兄要替他张罗续弦,派人到幽州崔府下了聘书。反正他皇兄这些年的疑心病始终未除,他越是娶低门女,皇兄就越是能高枕无忧。

这两年功夫相处下来,要说他对这位小娇妻完全没有感情,那是假的,要知道过去这些年,为着惟瑾母亲的病,他一直有意约束自己,从不敢恣意行事。后来迎娶崔氏进门,她身子康健,颜色明媚,性子又显见得与惟瑾母亲不同,他新鲜之余,几乎夜夜贪欢纵情,不久之后,崔氏便给他生下了次子敏郎。

此后她将他的生活起居打理得无微不至,他得以将全部心思放在钻研曲艺诗词上,整日不问世事,闲时不过以逗弄敏郎为乐,原以为日子便会这样平静无波地过下去,可谁知——

他厉目看着崔氏,气得声音都变得嘶哑了许多,怒斥道:“你这贱人,好大的胆子!”

不但不守妇道,竟还敢雇凶杀人,他越想越是生气,猛地抬起脚,便要一脚将崔氏踢倒在地,可刚一动作,脑中一阵血气上涌,眼前花得不行,身子险些晃倒。

蒋三郎一惊,忙伸手扶住他,见澜王面色难看,有心宽慰几句,却因场面实在难看,不知如何劝起。

只好暗骂蔺效,这人忒奸猾,怕他父王颜面无光,索性从头到尾都不露面,把个恶人让他来做。经此一遭,恐怕他这姨父往后只要一见到他,便会想起今日之事,心里断不会自在。

他暗暗叹气,就算如此,又能如何?他跟澜王不过亲戚情分,蔺效却是澜王的长子,比起蔺效跟他父王生出隔阂,他被姨父嫌弃实在算不得什么。

澜王这时眼前的那阵头昏好转了些,睁开眼睛,铁青着脸看着崔氏道:“我当初真是昏了头,竟把你这么个东西给娶进了府!”

崔氏早在澜王等人露面时,便已万念惧灰,听得澜王这话,竟生出几分破罐破摔的意思,凄惨地一笑,不作辩解,只暗想道:若不是当年世子为母守孝,三年内不得婚娶,我也不会将主意打到你身上去。

她本就比蔺效大两岁,因着曾南钦随军出征,拖缓了嫁人的日期,直到十六岁仍待字闺中,她打从一开始就知道,蔺效是澜王唯一的嫡子,日后必定会在高门贵女中挑选世子妃,就算她能苦熬三年,也不可能成为他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