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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重锦官城(189)+番外

怡妃秀眉轻蹙,“太子殿下只怕未必会同意阿媛出宫,他眼下正跟阿媛热络着呢。”

皇上哼一声,“他是太子,事关国体,岂能事事由着他的性子来?阿媛患的是旁的病也就罢了,偏偏患的是痨病,丝毫马虎不得,万一传给了他可如何是好?朕主意已定,明日便让秦媛出宫,他若胆敢犯糊涂,朕自会好好申饬他,绝不会纵容他,谅他不至于糊涂到不能体恤朕的苦心。你不必多言。”

怡妃果然不再多话,转而拿了靠枕放到皇上腰后,柔声道:“累了一日了,躺下歇会。”

皇上任由怡妃服侍,歪在榻上,摆弄手中的念珠,沉吟一会,淡淡道:“且让她先将养半年,若到时候能痊愈,太子仍非她不娶也就罢了,不必另选太子妃。若这孩子身子就此坏了,这太子妃的人选恐怕得好好商榷,总不能选个身子不好的孩子给攸儿做妻子,这两情相悦固然重要,长长久久却也少不了,不能只依着攸儿的性子胡来,他年轻糊涂,咱们却不能害他一辈子。”

怡妃忙道:“皇上所言极是!您对太子是一片慈父心肠,对阿媛也已经仁至义尽,就看这孩子有没有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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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媛惊天动地地咳了一晌,只觉整个肺叶都差点咳出去,好容易停下来,有气无力地抚着隐隐作痛的胸口,喘息不止。

直到缓过劲了,秦媛坐起身,端了床头的药碗来喝,忽然有人敲了两下窗楞,在外低唤道:“阿媛。”

是太子的声音。

秦媛只略顿了顿,继续面无表情地饮着药,等太子连唤了好几声,方用帕子拭了拭嘴,柔声应道:“攸郎。”

太子听到这怯生生的回应,脸上的愧疚之意更添一层,忙道:“阿媛,我刚才细问了余若水,你这病只要好生将养,断无大碍的,你莫怕,明日回了侯府,只管放心养病,要吃什么用什么,我都会替你一一安排妥当,只要得空,我便会去看你。父皇说了,等你病好了,也该出孝了,到时候便为我们指婚。”

秦媛一边听一边慢条斯理地绞着帕子,听完,仍用帕子捂住嘴,有气无力道:“攸郎,你不必如此费心,我回了府,自会好好照顾自己。”

太子满脸怜惜,“你府中如今连个主事的大人都没有,仆妇们难免少了规矩,我明日送你回府,另派几名得用的宫人伺候你,有他们殚压,你府中的旧仆想来伺候起你来会更尽心尽力,不至于让你受委屈。”

秦媛百无聊赖地挑挑秀眉,伸出一指,轻轻滑过窗纸,情真意切地回道:“那就有劳攸郎费心了。”

太子隔着窗纸,也伸指轻抵上秦媛的手指,温声道:“你和我还何需言谢,我只盼你早些痊愈,早日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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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不亮便刮起了北风,寒风凛冽,天气阴沉沉的,秦媛收拾妥当,被太子安排的一众宫人伺候着搬出了永寿宫。

虽是因病出宫,但因有太子一路费心抬举,无人胆敢怠慢秦媛,更不敢露出半分怕被痨病传染的嫌怕,全都殷勤伺候,不敢掉以轻心。

到凌霄门时,正好有马车驾到宫门前,秦媛从车舆上扶着婢女的手下来,紧了紧厚厚的狐狸裘靥斗篷,一瞥之下,认出是澜王府的马车,便止步,暗暗看着车帘。

过不一会,下人打起帘子,一位身着雪白锦帽貂裘的丽人下来了,这身貂裘通体杂色也无,名贵是名贵,却也极为挑人,偏偏这丽人生得雪肤花貌,与这貂裘相得益彰,端的是人一合一。

秦媛定睛一看,却是沁瑶。

沁瑶下来,顾不上看秦媛,只笑着回头对采蘋和采幽道:“好热,我就说这天气还穿不着,温姑非得给我披上。”

语气欢快,含着笑意,听在耳里,如被微风吹过的轻铃一般。

秦媛露出笑容,上前走了几步,又怯生生地止步,“世子妃。”

沁瑶回头,见是秦媛,笑意未有稍减,打招呼道:“听说你病了?”

秦媛捂着帕子咳了几声,“都怪我身子不争气,现下不得不回侯府将养,不能再像往常一样伺候怡妃娘娘了。”

沁瑶哦了一声,走近几步,细觑她的脸色一回,“真是可惜,好端端的得了这样的病,回去好生将养,总能好的。”

说话时目光始终未离开秦媛的脸庞,脸上虽含着笑意,却眸光沉沉。

秦媛任沁瑶打量,微笑道:“多谢世子妃挂怀——”话未说完,喉咙一阵发痒,对着沁瑶猛咳一阵,咳到一半,方想起忘了捂帕子,忙又涨红着脸用帕子捂嘴,同时用眼神对沁瑶致歉。

沁瑶看在眼里,忽讥讽地一笑,等她咳完,忽压低声音道:“听说长安城最近有伙贼匪,专门入室劫掠好颜色的小娘子,阿媛你回府之后,务必要管好门户,莫被这些强匪给盯上了。”

秦媛正手抚着胸口平复气息,闻言身子一僵,须臾,又红着脸怯怯道:“世子妃说的太吓人了,只是太子殿下怕我一人在府中太过孤单,早派了好些人在府中照看我,我想那些贼匪就算再胆大包天,也不敢打主意到太子殿下头上的。”

沁瑶故作恍悟地扬扬眉,笑道:“险些忘了太子历来关照你,怎轮得到我等多管闲事。时辰不早了,我还需进宫向怡妃娘娘讨教几桩事,就不打扰妹妹出宫了。”

领着下人进了宫。

秦媛看着沁瑶的背影,目光里渐渐生出几分阴冷,在原地立了好一会,才由着下人搀扶着上了马车。

第156章

等秦媛坐定,马车启动,行了一段,离巍峨宫墙渐行渐远,驶向繁华的长安街头。

绕过大半个城,秦媛掀帘往外望,依稀看见靖海侯府所在的双雁巷,知道已经快到家了,心中略定 。

寒风随着她掀帘的动作灌入马车,激得她重又咳嗽起来,身旁婢女忙帮她抚背,递了小药瓶放她鼻下闻。

瓶子里的药香虽淡,却透着股辛辣劲,若在往常,她必定受不住,可眼下却奇妙地对她的病症,她嗅了一阵,那清凉气息顺着鼻腔直冲而入,咳嗽转眼便好了许多。

她接过药瓶在手中把玩,漫不经心地想,早听说余若水医道精深、 名言天下,如今看来,果然名不虚传,往后让他医治,倒勉强可以放下几分戒心。

到了府门前,靖海侯府一众旧仆早就燕翅排开,屏声敛息在门口候着,因许久未见小姐,不少妇人红了眼圈。

进了府,秦媛忍不住缓步而行,一边走一边四处打量,见府中一切都未曾变过,仍旧维持着原来的模样,看着好生亲切,满意地回头对大管事道:“这段时日辛苦你了。”

大管事哽着嗓子,连道不敢。

到了内院,秦媛不急着回自己的闺房,先去了正院。

正房内的摆设跟她走时一模一样,确切的说,是自母亲死后,房中的一切便被父亲近乎偏执地保存了下来,整整十四年,始终如一。

她走至妆台前,抬手试了试镜面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看一眼镜中那张据说跟母亲生得极像的脸庞,又意兴阑珊地回转身,走至窗前摆弄那一对美人肩釉瓶。

直到将每一处都看遍,方接过下人递过来的三炷香,对着正屋内供奉的一对牌位跪下,沉默地持香看着牌位。

许久之后,缓缓俯身,重重地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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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沐浴完,服了药,秦媛上床躺下。

在宫里时,要筹划的东西太多,十晚里有三晚不得眠,如今回了家,总算可以卸下心防,好生将歇一晚了。

阖上眼,刚要酝酿睡意,忽然想起今晨在宫门口碰到瞿沁瑶时的情景,又不放心地睁开眼睛,那女人当时说话好生奇怪,莫不是已经发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