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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重锦官城(211)+番外

沁瑶在车里听得一清二楚,旧书?师父道术精妙,能让他手不释卷的会是什么书?

“我师兄呢?”她隔着帘子问。

“阿寒道长也出了一回道观,就在道长帮着人看新宅的时候。”王启道,“当时他手中拿了一大包道观里的点心,不知什么缘故,去了大理寺卿家,到了门前,让门房将那包点心送进去,却被刘府的下人当作骗子给轰了出来。”

沁瑶听得心一揪,那回在富春斋,刘冰玉曾跟师兄讨要过观里的三味果,师兄向来遵守承诺,对别人交给他的事极为上心,送三味果去刘府不奇怪,可惜刘府的下人却不领情,不但没将三味果转交给刘冰玉,估计从头到尾都未让刘冰玉知道师兄曾经来过。

她不忍细想师兄被人驱赶时的情形,忙掀开帘子,对常嵘道:“常护卫,烦请你去一趟青云观,路上记得买些我师兄爱吃的栗子糕和千层酥。到了观里,你只说我想吃三味果了,让师兄给我包上一包,然后你给送到刘府去,该怎么说,不必我说,想来你也知道。”

常嵘当初曾被罗刹施出的幻境给魇住,要不是阿寒及时替他施法,心智恐怕都会受到损伤,因而对阿寒始终心存感激,听完刚才王启那番话,不免有些不忿,忙应了,下去安排。

沁瑶这才闷闷地坐回位置,眉宇间已然笼了一层郁色。

蔺效看在眼里,妻子曾在青云观跟清虚子师徒生活了十一年,这世上最让她挂怀的,除了清虚子,怕就是阿寒了。

“回去继续盯着。”他吩咐王启,“不能出任何差错。”

王启不敢有丝毫怠慢,朗声应了,重新上马,往青云观去了。

去宫里的路上,蔺效将沁瑶搂在怀中哄了一会,沁瑶沮丧的情绪总算好转了些,想起一个存疑已久的疑问,问蔺效道:“你们这一辈的皇室子弟是一道按长幼排序的吗?为何我常听康平唤太子做六哥,唤吴王做七哥,却唤你十一哥呢?”

毕竟蔺效是阿翁所出,跟太子和吴王并非同胞兄弟。

“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蔺效有些讶异,“这是皇祖父在位时定下的规矩。皇祖父共出十三位皇子,病的病,夭的夭折,得以长大成人者只余五位,皇祖父痛惜早逝的几名皇子,对剩下的五兄弟格外珍视,惟愿他们能兄友弟恭,彼此相扶相持,故而定了规矩,五名皇子所出的子弟无有叔伯之分,一律按长幼排序。所以太子明明是皇伯父的长子,却在这一辈叔伯兄弟间排行第六,而我明明是父王所出,却被康平称为十一哥。”

沁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起初她听到康平唤太子六哥,还以为皇上在太子之前,还另生了五名皇子呢。

“也就是说,太子是皇上的长子,吴王是皇上的次子?”她迟疑了一下,想起关于太子生母的传言,小心翼翼地问,“太子的生母可是当年备受宠爱的蕙妃?”

她一直有些不解,既然蕙妃如此受宠爱,又生了皇上的长子,为何死后未被追封为皇后呢?

“她在皇伯父登基之前便去世了。”蔺效抚了抚下巴,从未像今日这样道过他人长短,“死前的位份不过皇伯父身边的一位侧妃,蕙妃这个称号还是皇伯父登基之后追封的。皇伯父当年似乎为了这位蕙侧妃,始终不曾娶过正妃。”

说完,见沁瑶脸上的表情似乎更困惑了,想了想,问她道:“你是奇怪皇伯父为何不直接追封她为皇后?”

沁瑶点点头,蕙妃死后这么多年,太子的地位却仍十分稳固,可见皇上心中始终没有忘记过这位蕙妃。

这件事的因由蔺效以前曾听父王和母亲说起过,他迟疑了片刻,淡淡道:“似乎是皇祖父不允。皇祖父深恶蕙侧妃,曾给皇伯父下过一道制约蕙侧妃的旨意,旨意的大致意思是:漫说他尚且在位,便是他有朝一日驾鹤归去,也绝不同意皇伯父将蕙侧妃扶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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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

正是午膳时分,大理寺内十分僻静,冯伯玉静立于一间紧闭着的房门外,迟疑了一会,终于缓缓推开房门。

这是衙门内专门用来存放已结案卷宗的所在,平日不论早晚,都有两名衙役在此处看管,此时人已被他设法屏退,在其他同僚回来之前,他有的是时间找寻那份想找的卷宗。

就算被人发现他在此处盘桓,他亦有理由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所以他并没存心遮掩。

关上房门,他走到最靠东头的一排顶天立规的案柜前,他曾在此处整理卷宗长达数月,对卷宗的排放顺序十分清楚,知道最近结案的案卷通常放在最东头的那几层柜子。

抬起右手,他顺着卷宗发生的时间从右往左慢慢滑过,书院里那位陆女官的案子过去不足一月,即便要存放,最有可能便是在这一层。

浏览一圈,没找到想找的那个名字,他眉头一皱,又抬目看向上一层屉格。

他自小便有一目十行的本事,可惜来回找了三遍,都未找到陆女官的卷宗。

他无声立在原地,紧紧盯着眼前的案柜,手心已沁出一层汗,那日沁瑶跟他说陆女官的案子拖延了太久,他还只当经办此案的同僚手中公务太多,对这桩看上去并无疑点的案子少了一份兴趣,所以才隔了许久才结案。

可此刻连这份本该放在案柜中的卷宗却不翼而飞。

“驸马,你在找什么?”身后忽然突兀地响起一个沙哑的男声,他一阵惊悸,回头一看,就见一个面圆无须的中年官吏立在自己身后,脸上挂着惯常的老好人的笑容。”李少卿?“冯伯玉迅速镇定下来,静静地看着李少卿,他刚才太过专心,连此人什么时候到了身后都不知道,如果他没记错,陆女官的案子正是李少卿经办的,”您怎么来了?“李少卿在门口静立了一会,含着笑走进屋内,”我刚才路过此处,忽然想起前几日因事忙,曾叫史推丞帮着整理卷宗,也不知他整理得如何,总不放心,特来看看。““是吗?”冯伯玉笑笑,“李大人果然事必亲躬,让冯某好生佩服。”

“驸马过谦了。”李少卿笑得更和善了,笑容仿佛风吹过池塘,荡出一圈圈皱皱的涟漪。

冯伯玉的注视下,他不紧不慢走到案柜前,负着手上下扫了一遍,忽然目光一定,弯下腰将最下面一层屉格里的一摞卷宗搬出来。

“这个史推丞啊,”他笑着摇头,透着一丝无奈,对冯伯玉道,“瞧瞧,他怎么把今年的卷宗跟去年的放在一处了,这孩子办事还是过于浮躁了,还需历练一段时日才行。”

一边说,一边将卷宗一份一份放好,当中一份,正好码在冯伯玉的眼前。

冯伯玉淡淡扫一眼,那份卷宗侧面上正写着两个字:陆玉娥。

他心下了然,不用翻看,便知道是陆女官的卷宗了。

李少卿拍了拍手上的浮尘,谦卑地对冯伯玉一笑,“那就不耽误驸马办案了,告辞。”

冯伯玉站在原地久未动弹,直到李少卿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才沉默地转过身,目光重又落在那份卷宗上。

静默了一晌,明知卷宗里断不会留下疑点,他仍忍不住抬手,将案卷从书架上取下,若有所思地翻看起来。

第173章

清虚子放下手中的书,木着脸发了半晌呆,这才起身,负着手往外走。

刚打开房门,就见阿寒怀中抱着一包东西,兴冲冲地从院中奔过。

他面色一沉,喝道:“你干什么去?”

阿寒刹住脚步,回头一看,见师父立在门边瞪着他,忙跑到师父跟前,讶道:“师父,您不看书了?”

不等清虚子回答,将手中的纸包举起给师父看,兴致勃勃道:“阿瑶想吃三味果了,派了常护卫来观里取,我这就给她拿去。”

“阿瑶要吃三味果?”清虚子讶道,“你那日不是才从观中拿了一包三味果吗,敢情不是送给阿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