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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重锦官城(214)+番外

倘若斗宿中的最后一个魔星女宿果真蛰伏在书院里,长安城迟早会迎来一场新的浩劫,届时长安城的黎民百姓怎堪抵挡,根本无法想象。无论如何,得想法子提前应对才行。

可设阵之人如此阴狠,手段层出不穷,不等到他们和师父破开障灵阵,恐怕已设下埋伏对付他们,他们非但破不了阵,没准还会白白赔进去性命。

因此一味拉着师父蛮干肯定不行,最好既能在最短时间内查出布阵之人,又能在女宿横空出世之前成功将其镇压。

正想得出神,忽然暗处传来一声低呼声,“阿、阿媛?”

这声音仓皇而突兀,沁瑶也跟着吃了一惊,闻声抬头,就见有人站在转角处,似乎刚从墙的另一侧走来,见她抬头,又往后连退几步,一脸的惊怖。

“太子殿下?”沁瑶认出来人,惊讶转为疑惑,太子脸上毫无血色,似乎吓得不轻。

太子定了定神,看清是沁瑶,镇定下来,强笑道:“弟妹,你怎会在此处站着?”

沁瑶回想刚才太子见到她时的脱口而出的那声“阿媛”,她跟秦媛身量相仿,又站在暗处,看来太子是把她错认是秦媛了,可他的反应似乎有些太过激了,活像见了鬼似的。

她心里虽奇怪,仍对太子行了一礼,含笑解释道:“我跟世子一道进的宫,正准备出宫,路上遇到了许统领,世子在那边跟许统领说话,我便在此处候着。”

这时蔺效和许慎明早听到动静过来了,蔺效见太子脸色不好看,微讶地看一眼沁瑶,对太子道:“六哥?”

太子这时已彻底恢复了常态,对蔺效笑了笑,道:“这两日身子有些不爽利,刚吃了药,四处走走,没想到刚出来便碰到了弟妹,不知道有没有吓到弟妹。”

蔺效看一眼沁瑶,见她神色如常,放下心来,道:“不妨事。六哥既然身子不适,莫在这等寒凉的地方说话了,不如早日回寝宫安歇。”

太子点了点头,道:“你们也早些回去,弟妹虽然内力在身,也抵不住这样的冷风。”

蔺效便拉着沁瑶告了辞,两人出来。

路上,沁瑶想起刚才太子的反应,心里疑窦丛生,按早前皇上和怡妃所说,太子应该极为思念秦媛才对,就算不小心将她错认成了秦媛,总不至于怕成那副模样。

心里这样想着,便压低嗓音,将自己的疑惑对蔺效说了。

蔺效听完,似乎深感意外,静立在原地,默了好一会,才对沁瑶道:“光凭这一桩事不能说明什么,可秦媛,确实死得蹊跷了些——”

剩下的话,许是顾忌在宫里,并未往下说。

沁瑶却听得脊背发凉,明知太过荒诞,仍忍不住顺着蔺效的话往下深想,当晚在靖海侯府看守秦媛的全是太子的亲随,外人一时难以侵入,秦媛又实在不像是会自缢的性子……

她想得心惊肉跳,眼看宫门已在眼前,猛的摇摇头,想驱散脑中那个可怕的念头,可疑惑却仿佛扎下了根,怎么也无法从脑海中挥散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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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宫,蔺效并未带沁瑶回澜王府,却令魏波亲自驱车,往西城而去。

等马车停了,沁瑶掀帘一看,却是富春斋。

蔺效扶着沁瑶下了车,对她解释道:“不是要打听李天师当年之事么。我约了那人在此处说话。”

沁瑶嗯了一声,长安城有好几家富春斋,都是王妃留给蔺效的产业,蔺效平日从不亲自过问庶务,自有一干当年王妃身边的忠仆替他打点,唯独胖掌柜的这一家,蔺效婚前婚后都来过好几回,想来是因为胖掌柜不仅是店中掌柜,更一直暗中帮蔺效办些其他要务的缘故。

这铺子早在成亲前,便被蔺效借着送及笄之礼转给了沁瑶,因而如今铺子真正的东家,不是蔺效,而是沁瑶。

这也就罢了,等那胖掌柜笑呵呵地从店里出来,竟真的称呼沁瑶做少东家,只唤蔺效世子。

沁瑶有些讪讪的,蔺效却愣了一下,想明白缘故,回头笑着看一眼沁瑶道:“很好,少东家。听说你店里的桑落酒着实酿得不错,可否请在下饮上一杯?”

他薄唇含笑,眸若清泉,语气却甚是轻松。

沁瑶被他打趣得有些脸红,可心底却十足愉悦,抬眼看着他,抿嘴笑道:“饮完桑落酒,店中还有好些做得不算粗陋的小食,公子不妨一并尝尝。”

蔺效向来知道沁瑶识趣,如今两人相处久了,更多了一份心照不宣的默契,正事上如此,闲事上更是如此,你来我往,平添好些意趣。

“那就却之不恭了。”他笑着握住沁瑶的手,拉着她上了楼。

两人在最内里的一间雅室坐下,店家果然给二人斟上了桑落酒,沁瑶酒量虽然不错,可这酒却醇厚香浓,饮了几杯之后,脸上便如桃花一般绽出淡淡红晕,眸子里仿若漾着清水,顾盼之间好不诱人。

沁瑶自己尚不自觉,蔺效却看得心里痒痒的,若不是还记得今日还有好些正事要办,真想由着性子欺负她一回。

过不一会,店家带了一个满面虬髯的老头子进来,对蔺效道:“世子,人来了。”

老头看向室内,不经意看到蔺效身旁的沁瑶,迟疑了片刻,才缓步进来。

蔺效没有漏看老头眼中的疑惑,却并没有做解释的意思,起身道:“王公公,请坐。”

沁瑶也跟着起身,听到蔺效这声称呼,眼珠子都险些掉下来,错愕地上下打量那人,难道这虬髯客就是刚才在甘露殿外那位王公公?

没想到蔺效所托的那位打听李天师旧事的老人便是王公公,可王公公不是先帝身边的人吗,又怎会甘愿任蔺效驱使?

沁瑶这边乱糟糟地想着,王公公却早已在对面坐下,见蔺效没有支开沁瑶的打算,知道他万事都心中有数,便也不再延宕,直截了当道:“杂家出来不宜太久,也就不说旁的了,开门见山罢。那位李天师当年并未常住在宫里,另在长安城建了一座三清观,二十多年前香火算得鼎盛,可惜在他死后,衣钵无人承继,后来被旁派的道士给顶了香火,如今已经衰败下来了。”

沁瑶暗暗点头,这王公公倒真是爽快人,一来便直接切入主题。

蔺效问:“李天师道行如此高深,难道就不曾收过徒弟?”

王公公道:“有个徒弟,但是个哑巴,从来没说过话,平日看人时也贼眉鼠眼的,甚不讨人喜欢,李天师虽然出入时常带他,也没存心抬举他,是以几年下来,宫里诸人只对李天师尊重有加,却没几个人对那个徒弟有多少印象。我们还总奇怪,李天师这般风流人物,为何总带着这个畏手畏脚的哑巴徒弟,先皇也曾问过一回,李天师只说这徒弟跟他从家乡一道出来的,虽然相貌平平,却甚有悟性,深得他心,先皇也就不好多说什么了。李天师当年病死之后,这哑巴徒弟也跟着投井而亡,三清观就这样断了香火。”

“投井而亡?”蔺效跟沁瑶对视一眼,又问,“死在三清观吗?”

“嗯。”王公公点头,“当时先皇曾派人去给收尸,说他倒还是个忠义之人,特允将他葬在李天师的寝墓里。”

蔺效默了一会,又问:“李天师是哪一年病死的?”

王公公有备而来,这段时日显然已对李天师当年的事已然摸透,“元丰二十三年,也就是二十年前,腊月间死的,病了半年有余,到底没熬过年关。”

“云隐书院又是何时关闭的?”蔺效道。

王公公对先皇忠心耿耿,对先皇在位最后一年的所有大事都记得清清楚楚,听了蔺效这话,一点也不迟疑道:“五月。“语气十分笃定。

书院五月关闭,李天师腊月死的,病了半年,也就是说,他在书院关闭之后没多久便开始起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