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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重锦官城(35)+番外

说完,他面露疑惑地问沁瑶:“你们为何会在此处?”

清虚子刚要答言,沁瑶暗暗对他使了个眼色道:“我们受人所托,去附近一所宅子除祟,恰好路过此处。”

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想让哥哥知道自己在查窈娘的死因,更不想让他知道她还拜托了澜王世子帮忙。

怕哥哥还要追问,她又急急开口道:“哥哥,你一日一夜不曾回府了,父亲母亲想必都等着急了,咱们府上离此不远,我们这便送你回府吧。”

瞿子誉定定地看着沁瑶,还要细问,顾忌着清虚子和阿寒在一旁,只得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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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效将手中事项跟手下一一交割完毕,刚要出宫去跟沁瑶汇合,不料皇上身边的路公公过来传话,说大明宫来了好多远道而来的客人,皇上急请世子前去认亲呢。

远道而来的客人?蔺效一点兴趣也没有,沁瑶还在大理寺外等他,他现在只想赶快出宫。

可皇上召见又不能不去,他犹疑了片刻,唤了手下一个副将近前,附耳对他交代几句。

到大明宫时,殿内果然已有许多人了,太子等几位皇室子弟在殿内作陪,满殿欢声笑语好不热闹,最让他意想不到的是,连卢国公夫妇和蒋家三兄弟也来了。

他匆匆跟大病初愈的蒋三郎对个眼色,不及细看殿内的那些生面孔,便上前给皇上行礼。

皇上笑得暖意融融,对蔺效招手道:“惟瑾啊,多少年过去了,你来看看,可还认得出这些人都是谁不?”

蔺效这才回身细看殿内的人,就见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约莫二十余人,个个都生得气度不凡,俱都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他目光疑惑地落在眼前一位两鬓已染风霜的华丽妇人脸上,怔愣片刻,惊喜道:“七姑姑!”几步上前将她抱住。

那妇人眼圈一红,抚着蔺效的脸庞,哽咽道:“长高了!长大了!又出落得这么俊,姑姑都快认不出了!”

蔺效如鲠在喉,默然许久,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话:“侄儿很是挂念你们。”

妇人拿帕子拭了拭泪,领着蔺效往她身后看去,笑道:“这是你七姑父,老了许多,可还认得出?这是兰儿,跟你差不多高了,这是荻儿,出长安时才五岁,如今也长成小大人了。”

蔺效一一上前行礼:“姑父,兰表哥,荻表弟。”

姑父夏弘胜老了许多,脸上虽挂着笑容,神情却难掩沧桑沉郁,说话时肩头仿佛不胜负荷,微微向前倾垮,就连曾经异常挺拔的脊背也有了几分佝偻的迹象。

夏兰跟父亲夏弘胜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是一般的相貌堂堂,稳重斯文。

弟弟夏荻则生得更像母亲,眉眼俊秀飞扬,说话时未语先笑,举止活泼洒脱,看到最后,便见一名极为明丽的少女,生得如蕙风兰露,举止又甚是雅致脱俗,瞬间便让人眼前一亮。

那玲珑美人不等妇人介绍,自行走至蔺效跟前,袅袅婷婷行了一礼,抿嘴道:“十一哥哥。”

蔺效滞了一会,含笑点头:“芫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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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被蔺效称为“七姑姑”的妇人便是先皇的第七女,同时也是当今皇上的七妹——德荣公主。

德荣与皇上并非一母同胞,而是瑜妃所出。瑜妃当年宠冠后宫,共生下一子一女,儿子是皇四子(后被先皇封为允王),女儿便是德荣。

允王天姿卓绝,母亲又颇受圣眷,先皇对他几乎是不加掩饰地嘉许和偏爱。

自小在一片赞誉声中长大,允王不免养成了一个无拘无束的性子,言语间时常对其他兄弟有弹压之意,渐渐地,便引来了其他皇子对他的暗中嫉恨。

德荣却与哥哥大不相同,她温和中立,颇懂得与人交际,在一众兄弟姐妹中人缘最好,几乎人人都发自内心的喜欢她。

后来郑氏嫁给澜王,成为了德荣的六嫂,两个人一见如故,此后便常有往来。

于是蔺效小时候便总能在府中见到这位和善温柔的七姑姑,母亲也时常带他到德荣的夫家韦国公府走动,两家人相处得十分融洽。

先皇驾崩后,平素寡言内敛的皇三子出其不意登上大宝,满朝哗然,待朝纲稳固后,皇上便慢慢开始清算异己。

头一个要对付的,便是他忌恨已久的允王。先是巧立名目说允王御下不严,纵奴伤人,将其贬为郡王,再之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斥其贪腐国库,将允王府上下一干人等都远远发配至西北流放。

流放途中,允王莫名其妙身染怪病,药石无医,死在了路上。

听闻哥哥的死讯,德荣痛哭了整整一个晚上,既为哥哥的死难过,也怕皇上会迁怒于她,进而降罪韦国公府。

所幸皇上念及德荣平日里还算固守本分,往常也对他颇为敬重,只将其丈夫——韦国公世子夏弘盛远远调至蜀地任刺史,令其一家迁出长安,无诏不得回都。

虽是贬谪,但全家大小的性命总算得以保全,德荣不敢再做他想,连夜跟着丈夫打点行囊,带着几个孩子去蜀地赴任。

这一去便是十一年。

前些日子,皇上跟几位朝臣商量云隐书院重开的事,无意间看见当年书院学生名单中有德荣的名字,这才惊觉她已离开长安这么多年了。

他人到中年,变得淡然豁达了许多,以往介怀的事如今多半都觉得不值一提,便连夜下旨恢复夏弘盛的国公爵位,将德荣一家人召回长安。

岁月在德荣一家人身上清晰地留下了痕迹,德荣早已不复蔺效记忆中的青春妍丽,夏弘胜也再不是那个儒雅俊朗的青年公子,就连小时候总在一处玩耍的纪氏三兄妹,都与蔺效记忆中大不相同了。

跟夏芫见过礼,三兄妹便围着蔺效亲热地说起话来。

见几个孩子半点都不见生疏,德荣不由大感安慰,拉了蔺效百般摩挲,细细打量。

正感慨万千,殿外宫人忽报澜王夫妇来了。

德荣忙抬头一看,就见六哥携着一位妙龄娘子双双进殿。那娘子不过十七八岁,怀中抱着一名白胖小儿,依着澜王施施而行。

她暗忖,这便是六哥后娶的王妃了,生得倒有几分姿色,举止也还算端庄,就是顾盼间少了几分从容和大气,比起惟瑾的母亲来那是远远不如了。

想到伊人已逝,德荣不由心下黯然,暗叹了口气,强露出一个笑容,上前迎道:“六哥。”

“德荣!”澜王十分激动,几步上前揽住妹妹,红着眼圈上下打量,好一会,又转过头,无声重重拍打夏弘胜的肩膀,眼角隐约可见泪花。

一切尽在不言中。当着皇兄的面,再多的唏嘘和感概,最后也只能化作长长一声叹息。

崔氏对德荣方才有意忽视自己很有些介怀,众目睽睽之下不敢流露在脸上,只淡淡地垂下眸子,将眼中那抹不屑掩去。

这一幕落在蔺效眼里,他眸中冷意又盛了几分,上回因朱绮儿之事,父王在府中大发雷霆,不但去信严加斥责崔远光,更要将崔氏禁足,不许她再教养蔺敏。

崔远光连夜从幽州赶到长安,百般赔罪,直说当日是他和妹妹糊涂,识人不明,这才险些铸成大错,往后断不会再有这等混账事发生,求澜王看在敏郎年纪太小的份上,且饶崔氏一回。

父王耳根子虽软,这一回却铁了心要惩治崔氏,不管崔远光如何求情,敏郎如何哭闹,仍将崔氏关到了北苑,另从宫里招了经验丰富的嬷嬷来教养蔺敏。

今日姑姑一家人回长安,父王多半是顾及颜面,这才将崔氏放出,带着她一同进宫。

崔氏察觉蔺效看她,忙低下头,若无其事地去哄弄怀中的敏郎。不一会,敏郎便在崔氏怀中朝澜王伸出胳膊,口齿不清地叫“父王”,澜王这才想起崔氏母子,忙从崔氏怀中抱过敏郎,领着他们跟德荣等人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