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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钿胎记(97)

作者: 吴蚕已老 阅读记录

小院儿说得对,一旦不阴阳怪气,要真心实意说点什么的时候,他往往是这般词穷,开不了口。

小二将饭菜端进来,小院儿很习惯地去拿了小碗给郑澜盛羹汤。

郑澜却靠过来,将她手里的碗夺下。小院儿用询问的眼光看他,不知道他此刻还有什么别的主意。

“寻常夫妻,也是这样,妻子给夫君盛羹汤吗?”郑澜问。

小院儿想了想说:“我自是没怎么见过寻常人家如何,但偶尔在早点铺子吃饭,看到寻常百姓的娘子,确实也会给一家老小布菜盛汤。”

郑澜便把碗递给她,让她给自己安排饭菜,接过温热的羹汤,郑澜用勺子十分文雅地饮用。

小院儿却停下筷子,静静看他。

“你不饿吗?”郑澜问她。

小院儿摇摇头,笑道:“从前在王府,总是殿下喜欢看我吃东西,第一次发现,原来殿下吃东西这样好看。好像饭食都像是什么字画珍宝,要放在手心把玩。”

郑澜失笑,自幼跟着嬷嬷与夫子学习礼仪,左立饮食,都要恪守规范和仪态。小院儿从前在王府,四下的人无论是主子奴才都是这般,海升或者百灵,连走路都是悄无声息的。

小院儿和郑澜所在的雅间,是酒楼的二层,从酒楼的窗户上往外看,是喧嚣吵闹的街巷闹市,人声鼎沸,牵着孩子的妇人或者挑着担子的脚力,都吆三喝五肆意走在街道上。临河县本不富庶,因运河码头而兴,自然往来的也都是最平凡不过的庶民,他们走路吃饭也都不讲究什么规矩,若是在京中,名媛贵胄们看来,实则是粗鄙不堪了。

如今郑澜在这民间的酒楼里用膳,虽然是临河县一等一的馆子,却也显得他反倒是那个特别的存在了。

小院儿看着郑澜优雅地将碗里的羹汤喝光,还要双手端正地放在桌子上。

“爱妃在看什么?”

“看殿下吃东西。”

“不好看吗?”郑澜有一分戏谑问。

“好看。”小院儿微笑着说。

“那是自然,本王无论何时都是好看的。”郑澜扬起眉角,笑道。小院儿也跟着甜甜地笑,随后瞥他一眼:“原来殿下也是这般不知羞的。”

两个人吃得差不多,小院儿正要问郑澜两人接下来要去哪里,却见酒楼下来了一队官差,急速而来,将本来喧嚣的街道瞬间清场,方才人声鼎沸的市井一下子安静下来。

府衙的兵士将道路打开,县丞的骄子才到,临河县丞冯兴三毕恭毕敬地进入酒楼里,气喘吁吁爬上了酒楼的二层,见到郑澜和小院儿,立刻跪地行礼。

“臣临河县丞冯兴三恭迎湛王殿下莅临敝县,城门士卒有眼不识泰山,请湛王殿下恕罪。”

郑澜看着这县太爷的殷勤和他身后的排场,蹙着眉头不说话,冯兴三跪在地上一时间有些尴尬。

临河县是重要的交通枢纽,虽然是小地方,却习惯了迎来送往,先前钱仲谋大人赴京上任,也是在临河县丞的府衙上逗留了多日,甚至当时他的内侄吴凡钦还在冯家内衙养伤多日。

虽然钱仲谋大人倒台了,但是朝中无人不知如今的湛王妃是钱仲谋大人的独女,而经过太子宫变,湛王已经被绝大多数朝中的派别,认为是储君的不二人选——实际上郑澜能号令明凯军,他们也没得选。

听闻郑澜南下杭南就藩,朝中大臣虽然意外,但很快认为这只是恒昌帝为了增加郑澜履历的一步棋,走个过场而已。这冯兴三仗着曾经与钱仲谋和吴凡钦打过交道,就削尖了脑袋要打探郑澜南下的路径,如果经过临河,正好给他一个拍马屁献殷勤的机会。

没想到这个机会来的这么猝不及防,竟然是湛王殿下亲自策马入了城门。

早就听闻湛王此人性格乖戾,说话阴阳怪气,和他丰神俊逸的外表很是不同,冯兴三心中也算有些准备,于是将话头递给了湛王妃,他自认为的与其父有交情的湛王妃。

“臣得知殿下此行与王妃同道,深感惶恐,朝乾夕惕。王妃乃杭南门阀,名媛出身,想必一路上道路颠簸,身心难免疲敝,臣特意将内宅打扫清理干净,请殿下与王妃下榻寒舍。”

不提什么门阀名媛,郑澜也许会在一息沉默之后将这个马屁精打发了,一听他仍然如朝中众人那般认为湛王妃就是钱淑媛,郑澜的脸色已经十分不好看了。

小院儿的脸上与其说是生气,倒不如说是失落。她满心满意摆脱掉钱淑媛的身份,做回一个真正的民间女子,却不成想离开了京城,人们会更加觉得她是世家名媛。

其实,只要她身在郑澜身侧一日,她就还是会顶着这个不属于她的名字生活下去。一时之间,离京的喜悦和快慰,都被冲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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