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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20)

“能不能把画面倒过去。”陆嫣语气有些紧张。

江成屹将倒退到画面最初的19:37,拉进度条的时候,可以看到这女人始终跟在陆嫣左右,并且出现的时间比那个男人还要早。

老秦觉得不对劲:“怎么了?”

陆嫣缓缓摇头:“这个女人地铁里也出现过,如果不是临时出了变故,我差一点就跟她乘了同一趟车,真是奇怪,为什么我会觉得这个女人有点眼熟呢。”

江成屹打开地铁x线的录像,这一段视频里,那个叫王强的男人故技重施,起初仅仅只是闲散地站在角落里吸烟,等到地铁即将到站了,他才借机靠近陆嫣,而在最后人群拥堵在车厢门口的时候,他更是有意站到了陆嫣身后,可惜由于视野被遮挡,无法看清他在陆嫣身后具体做了什么。

巧的是,那位穿黑色羽绒服的女人,始终都在画面里。

跟那位高大的王强不同,她既不打眼,也没有逾矩的举动,毫无存在感可言,如果不是陆嫣他们有意观察她,甚至都无法确定她是否真在跟踪陆嫣。

陆嫣站在“从甲站开往乙站”方向的站台上,她也静悄悄站在那。陆嫣进车厢,她也跟着进车厢,直到陆嫣接了江成屹打来的电话,继而出人意料挤出了人群,那女人才因已经进了车厢,无法在众目睽睽之下回到站台。

江成屹目光动了动,虽然不敢确定,依然翻开了另一个文档。

那里面有一段他前几天从南杉巷派出所拷过来的录像。

这段视频陆嫣也看过,画面一蹦出来,她就默默抬眼看了看江成屹。

江成屹没回头,只专注地看着屏幕。

视频里,那个女人打开陆嫣家楼下的单元门进入,几分钟后,又匆匆离开。

来回看了好几遍,陆嫣终于知道为什么觉得地铁那个女人眼熟了。

两段视频里的女人,冷眼看去大有不同:一个打扮得很“时尚”,另一个则穿着不打眼的黑色羽绒服,可是无论是两人的身材还是走路姿态,都高度相似。

一样的中等个子,一样都穿着高跟鞋,而且走路时,两人步伐都迈得很快很大,那种上半身前倾急急赶路的模样,很有辨识度。

“这两段视频有两个疑点。”江成屹将画面定格,转脸看向老秦和陆嫣,“第一,王强既然选择跟踪偷拍,为什么还要故意引起当事人注意。他的本意到底是偷拍还是恫吓?光从画面上的表现上来看,根本无法判断。”

老秦疑惑地想了想,隔了几秒,问江成屹:“要不要查查王强的户头?”

江成屹:“你怀疑有人雇他吓唬陆嫣?”

老秦:“王强这种人我接触得多了,无利不起早,而且他上半年好不容易才从局子里出来,在外面还没混够呢,不会这么快又想着进去,之所以这么反常,一定有原因。”

陆嫣在一旁专注地听着,暗暗感叹隔行如隔山,同样的一件事,到了真正的办理要案的刑警面前,思路与她完全不同。

江成屹就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对方似乎也还没下班,江成屹走到一边说了几句话,挂断了回来。

他看看老秦:“明天也许会有消息,王强几次入狱,在反侦察方面已经有了一定经验,除了从他的经济方面入手,最好还查查他这几个月都接触了什么人。”

陆嫣沉默了一会,提醒他:“你刚才说视频有两个疑点,另一个呢?”

江成屹重新将目光投向电脑屏幕:“这女人一次戴着丝巾,一次戴着口罩帽子,两次都有意遮盖了自己的面容。”

陆嫣心里一动:“这很奇怪么。”

江成屹盯着画面里的女人,没接话,老秦却插嘴说:“说不上来,但这女人前后两次打扮完全不一样,让人觉得很怪。”

正在这时候,门外热热闹闹走来几个人,手里拎着一大包东西,到了跟前说:“江队,刚从汪倩倩家里搜出来的,这已经是第二回 搜查了,应该再没什么落下的了,她妈妈听说是为了帮助破案,恨不得连下水道里的东西都抠出来给我们,喏,这不,弄回来一大包。”

说话时,先是注意到了陆嫣,后又发现了桌上的卷宗:“咦,江队,是不是又来新案子了。”

老秦是聪明人,根本用不着江成屹提醒,就自觉领着陆嫣到另一边走:“既然录像看完了,小陆医生,咱们到这边来做笔录。”

陆嫣拿起包,跟在老秦身后走开。

没走多远,就听到江成屹说:“汪倩倩这包东西,你马上给送到法医那边去。别瞎看,也没什么新案子,就是老王手里那几桩老案子交接给我们了,等明天再统一分派。”

有人压低声音说:“哦,嘿,江队,我知道。前些天咱们局里不是给老王搞了一场送别会吗,饭桌上他就提到过手里一桩案子,说起来跟汪倩倩的案子还有点像,都是死后被抛尸到人工湖里,可惜凶手太狡猾了,三年过去都没能破案,我听说,死者还是位富商的太太,这种有挑战性的案子最能积累经验了,既然到了我们组里,好好查下来,没准年底前就能破案呢。”

“我说你们小点声。”老秦站起来,半真半假吆喝了一声,“这里做笔录呢。”

也是老秦资历老人缘好,一嗓子吼下去,那几个人非但没有异议,越发安静了不少。

可是一等做完笔录,老秦自己却忍不住叹气:“时间越久,案子越不好破,作案的痕迹全被慢慢消磨掉了,可只要凶手一天没被绳之以法,就必须往下查,你想想,这样的事谁家摊上不难受啊,家属往往很多年都走不出阴影。”

陆嫣:“是啊,这种事的确太不幸了。”

她还在回想刚才视频里的王强,如果真有人雇他对付她,那个人会是谁?猜来猜去,似乎有了点头绪。

江成屹好像还没有下班的意思,她决定暂时不想这事了,问老秦:“秦警官,请问洗手间在哪里?”

从洗手间回来,有人正拿着个热气腾腾的茶杯跟老秦闲聊天:“老秦,你刚才说凶杀案家属走不出阴影,依我看,别说凶杀案,自杀案的家属也不肯接受事实啊,你该知道那件奇事吧,好像是八年前,有个中学的女孩子跳湖自杀了,在那之后连续七年,每年都有人写匿名信到我们这,说那个女孩死因可疑,在信上列举了若干那女孩不会自杀的理由,强烈要求警方重新调查。领导对这件事挺重视,还真就立案调查过,可是查了又查,把女孩当晚自杀的监控调出来了看了又看,确定是自杀,怎么都找不到他杀的可能。”

陆嫣一呆,停在了原地。

那人又说:“可即便是这样,那位匿名写信人还是每年都寄信过来,年复一年地附上他/她所搜集到的‘证据’,要求警方重查这个案子。我干刑侦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这么执着的人,说起来也挺心酸的,当时我们还猜过是不是女孩的父母,可是先后对了好几次笔迹,都不是,我真就想不明白,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谁还会对这件事这么耿耿于怀。”

陆嫣心沉沉直往下坠,走近:“请问,你们说的那个自杀的女孩是七中的吗?”

那人呆了一下,连忙转移话题:“就随便瞎聊几句。”

这时候,江成屹走过来,话题也就中断了。

老秦说:“江队,该下班了吧。”

江成屹笑笑:“下班,大家辛苦了。”

见陆嫣异样沉默,他走近,了然地望着她:“走吧。”

陆嫣只觉得说不出来的情绪把心口堵得满满的的,听到这话,若无其事地取过包,往外走。

等上车时,陆嫣神色已经恢复如常了。

系安全带的时候,她无意中一转头,才发现江成屹正在看她。

可是下一刻他就转过头,简短地问:“饿不饿。”

陆嫣回答得很诚实:“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