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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甲(390)

作者: 八条看雪 阅读记录

单将飞看在眼里,原本有些提着的心稍稍放下。

“这鸟就交给小的吧,一会差人架了梯子送上去就是了。姑娘还是早些用膳,饭菜放凉了吃着不舒服。”

单将飞从地上捡起那食盒,将将挪开盖子时才发现,方才那一摔,盒子里的两道菜洒了一半,眼瞅着是不能吃了。

“小的手笨,不小心将东西糟蹋了。还请姑娘稍等片刻,这便去再准备一份。”

单将飞收拾起食盒,将那雏鸟揽在袖中,便要离开。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出声叫住了对方。

“那个请问......陛下现在身在何处?”

他顿了顿,如实道。

“陛下此刻就在静波楼中。”

事实上,陛下这三日都在静波楼中。

但女子并不知晓,还轻舒一口气,似乎在暗自庆幸自己问的正是时候。

“晚膳的事先不忙,劳烦单常侍带路,我有事想要同陛下商量。”

天知道他等这句话等了多久。

玄衣内侍官从善如流。

“请姑娘随我来吧。”

****** ****** ******

又是长长的走廊、漆黑的隧道。

不知摸着那斑驳的石壁走了多久,前方单将飞的脚步终于停住。

一盏烛灯在前一晃,照亮了石室的入口。

她眨眨眼,抬脚迈入其中,随后看了看四周。

其实也没什么可看的。

这里同别处一样,一切都是石头做的。石头做的桌案、石头做的椅凳、石头做的灯奴。他就坐在石案后低头批着奏简,面色也如石头一般冷硬。

她知道,他估摸着是有些生她的气的。

但至于具体气些什么,她又有些摸不准。

或许她应当像寻常女子那般做出些柔软的姿态,上前说些好话,也听他说些好话,两人皆大欢喜一番。

可她知道自己做不到。光是想想那样的情形,她的汗毛就立了起来。

她也是有军威的、上过战场的人,说好听点是把尊严看得比生命还要珍贵,说难听点就是倔得跟头驴一样。

清醒认识到自己的真面目后,她腰杆也直了、礼也不行了、想要与人商量的本意也忘了,故意不看他在的方向。

“我想出去走走。”

半晌,那个方向终于传来一个字。

“好。”

出乎她的意料,他答应得十分痛快。

这反而令她有些尴尬了。

“那......那我走了?”

他抬都没抬头看她一眼。

“走吧。”

女子原地踟蹰了一会,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鞋靴,最终一边不知嘀咕些什么一边走远了。

待那脚步声完全消失,他的目光终于从面前那卷摊开的奏简上移开。

奏简一字未批,只有一只金蟾造型、光亮圆润的铜铁镇纸,从那金蟾圆鼓鼓的肚子上,可以反射出整个石室各处角落的情形。

男子伸出手捏住那只金蟾,将它挪到了一旁,抬笔沾了朱砂。

“将飞。”

还未离开的内侍官低声应道。

“陛下有何吩咐?”

“派人跟着她,别让她出城,别让她去没有人的地方。其余的,都随她。”

“是。”

鲜红的笔尖飞快,原本堆在案前的十几捆奏简只剩下三五。

“鹿松平可有消息?”

“一直未能找到,人就像凭空蒸发了一般,连尸体也没寻到。”

“派人留意雨安一带的大小要道,再吩咐各州留意他的行踪,一有消息,立刻来报。”

“是。”

内侍官的身影方才消失在石室入口处,石案上的最后一卷奏简也批复完毕,被工整地堆放在一旁的漆盘上。

石案后的身影缓缓起身,走到一旁石墙前,推开一道石门。

石门另一边烟气缭绕,乱七八糟的草药矿石鸟兽虫蚁堆了满屋。

一身白衣的郎中正守在一排冒着热气的陶炉前,听到动静回过头来一惊。

“草民参见......”

“免了。”

那人随意挥了挥手,找了处放甘草的草筐坐下。

郝白察言观色,身形稍稍放松下来,又拿起一旁描了秀竹的扇子照料火候。

火苗将那扇子边烤的有些焦糊,炉子上的气孔溢出些药汤来,就像他的心在滴血。

他觉得自己压根不是在熬药,而是在坐牢。

只要那女人一日不好起来,他便一日见不到外面的太阳。

“肖姑娘呢?可有按时服药?”

他问地十足的小心,草筐上的男子答地十足的潦草。

“她出楼去了。”

“出去了?”白衣郎中目瞪口呆,“可她、可她前几日不是还要死要活的么?”

“许是你医术高明,药到病除吧。”

那人面不改色地为他戴上一顶高帽子,他却只觉得脖子上的脑袋更加摇摇欲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