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千山(119)

他仿佛魔怔了一边自言自语道，“长行哥放纵长豫，那也是有度的，他是想着让长豫开开心心的过上一辈子，可是你呢？你放纵我？难道不是就想让我变成一个一事无成的废人，到时候就算有外公他们我也永远不能和几位哥哥争，爹……你那点算计我何尝不知道，我不想要这些东西，不感兴趣罢了，没了就没了，可你什么时候把我当过你的亲儿子？”

“你从小到大这般铺张，吃你爹的用你爹的！你这个不孝子居然有脸说出这种话来！”

“爹……你又想要打我吗？”郑霖黯淡的眼眸对上郑束举起的手，自嘲的笑了笑，“原来你以为养孩子只要吃穿不愁就好了，原来便是我不配和几位哥哥一样得你悉心教导对吗？爹，你别把那如意算盘打到我头上来，我不会去找长豫帮你约见温姜的。”

“我怎么会养了你这么一个没用的儿子！为父让你去找赵长豫还不是为了家族的荣耀吗？你就在家里好好的给我面壁思过，等你想清楚了再出去！”

天色灰暗，秋风乍起垂落一树桂花，冷雨夹杂着香风吹湿了窗棂。

温姜正要起身关窗，却听得吱呀一声那窗轻轻的合上了，赵疏变戏法似的自指尖捏出一支秋桂换去了温姜案头已然枯败的花朵，满室盈香。

温姜回眸对上赵疏那干净的眸子，“长豫你怎么来了？”

“一日不见兮，如隔三秋，”赵疏一边拨弄着案头的桂花一边笑吟吟的道。

“少来，今早才见过。”

温姜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清醒了，赵疏难得能骗得过他，“我来看看案子进展。”

温姜抽了一本文书递到他手边，赵疏顺势就坐在了他身边，低头看起了文书，这么看来其实赵疏从前脸上的那些稚气已然褪的一点不剩了。

“不日北蛮的使臣便要来了，万般小心才是。”

“北蛮圣女怎么也来了？”

“着圣女原是北蛮大祭司的弟子，在北蛮的声誉极高，”转而又道，“你和她有些过节，小心些为上。”

“装神弄鬼的，有什么好怕的，”赵疏满不在意的道。

“你先是在那圣女的眼皮子底下从北蛮逃回来，后又在战场上众目睽睽之下伤了她，这人只怕不会轻易放过你。”

“这圣女说是要来我们大楚观星阁和那几位术士探讨，左右也不算是来使。”

温姜讶然，“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你这话说的可真是……”

赵疏冲他笑笑，“开玩笑的。”这模样却是半分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谁都明白这圣女相当于那大祭司培养出来的一个吉祥物，现如今这些北蛮人信仰大祭司，被那大祭司洗脑的鞍前马后舍生忘死，来日里这位圣女便是一样的用处，若是能够在这个圣女身上做些什么文章，这北蛮和大楚的安宁或许真当是有些盼头了。

只不过这道理他们想得到，这大祭司自然也想得到，圣女亦然，却依旧选择来大楚一趟，也不知这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个什么药。

如温姜所料这北蛮入宁都城果真是装神弄鬼半点都不肯错过展示自己强大的机会。

“温大人。”边上几位大人有些犹豫的道，这北蛮先前可没说过还有这一出啊！

温姜微笑着冷眼瞧着，“不用管他们，白白得了个看戏法的机会瞧个热闹就是。”

前头又是火焰又是猛兽的，忽地又从那北蛮圣女的纱帐之中飞出一只通体耀着华光的鸟儿。

这北蛮与大楚打了这么多年的战，北蛮之名自是人人知晓，却是第一次真真切切地看到了这北蛮人，宁都城说是万人空巷也不为过，这好端端的一次来访，却叫他们弄成个斗戏法一般的场景，着实失了大气。

北蛮圣女看着外头这些满脸惊喜的人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一丝嘲讽，楚人果真是没见识，这眼瞧着就要到了前头交接的地方忽地听到小孩子们欢喜的笑声。

“阿娘阿娘！你看这只鸟都秃噜毛了，还是上次那个戏班子变得好看！”

这孩子的母亲被自己孩子逗得笑个不停还故作严肃的去捂孩子的嘴，这小孩子童言无忌的一句话倒是引起了不少人的共鸣，原本还在想着这北蛮到底在做什么把戏的人顿时也来了几分欣赏普通戏班子的心，这观看的角度一变，眼前的也不再新奇了。

圣女隔着纱帐恨不得把刚才说那话的小孩子给杀了，这般威慑的场景却叫人说成是戏班子！叫她如何能不气，忽地感觉到一道平和冰冷的眼光落在她身上，抬头却是一个一身红色官服的人。

这人生的可真是比雪山上的莲还要好看，圣女不由得在心里暗暗感慨道，可这人虽是面容含笑，眼中却是半分笑意都没有，仿佛是春日里欢喜的赏着花儿忽地浇下一盆冷水来，叫人败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