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千山(54)

这边境，最为紧缺的并不是食物，而是药物，赵疏原本身上还带了一点金疮药，一路上出于善心，现如今也只剩下了个空壳。

还有……赵疏瞧着那一个小纸包，这是先前在山寺中跟着酒师父学做的一点清肺止咳的药，原本是打算……

赵疏叹了一口气，正准备收好，却突然发现那小纸包似乎被谁打开过，原本折叠的很是齐整的边缘也被损坏了不少，一打开里头却不知何时竟被换成了黄沙，赵疏原本带着的东西便没有多少，随手一翻出了自己的几件黑衣还在，那些视若珍宝的纸张却早已经没了踪迹。

贺阡正交完了东西出了门便瞧见赵疏火急火燎的跑去了旁人的帐子里，心道，这小子真是一点都不让人省心！和他哥半点都不像！

帐子里的人好容易结束了一天的训练，腰酸腿麻的正要休息，忽地一阵风卷到了跟前，还没等看清楚是谁便听得含怒的一声，“信呢？”

“谁他妈拿什么信了，你脑子有病吧？”

“我说，我的信呢？”赵疏的脸色阴沉的可怕，一个不说便是下一个，这一闹下去，便是一屋子的人都不得安生。

“马的！你别欺人太甚！谁还比谁高贵到哪里去了！”说着猛地推搡了一把赵疏，却没想到人没推动反倒是自己倒退几步险些跌在地上，借着那么一点月光什么东西掉了出来。

赵疏瞳孔蓦地紧缩，那人还没反应过来便伸手拿过了掉在地上那素色的东西，原该是一尘不染的，现如今却多了不少的污渍，便是怎么擦也变不回原来的样子了。

“好你个臭小子！敢抢我的东西！”正撸了袖子想要动手，却是冷不丁的对上他毫无温度的眸子，“你说，这是你的东西？”

不知怎得心里竟露了怯，一下子没了底，却又想到先前他那般逆来顺受的样子，便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没毛凤凰还不如鸡呢！

复又挺直脊背，“就是我的东西！怎么了！你还想抢不成！”

“那你倒说说看，这上头原先绣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你……你小子故意地是吧！这哪有东西！”

的确现在是没有了，已经被毁的不成样子了，“这里原先是用细银线绣着一丛翠竹的，银线极细，便是只有在月光底下才能瞧清楚那图案！”

“你小子找打不是！”

正剑拔弩张气氛紧张之时却传来了一声嘲讽，“只怕你们十个也不够他一个好端端的时候打的。”

这话说的刺耳，瞧清楚了是谁说的之后便齐齐噤了声，贺阡那张嘴，似乎说什么话都像是在讽刺人一般，“小公子这是和谁家姑娘私定终生了？这么宝贝？”

“你不懂。”贺阡正要开口，余光瞥见他泛红的眼尾，强压下了要脱口而出的嘲讽，转而道，“这是北疆军营！不是废物回收处！来这地方是保家卫国的！不是让废物觉得与有荣焉的！这些鸡鸣狗盗之事居然还敢在北疆做！我看你们都不用睡了！都给老子滚出去接着吹风去！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吹干净咯！今儿个要是大将军在，你们一个个的就等着缺胳膊少腿的滚回去吧！”

原先便是他们做错了事，这贺副将又如此说了，再不服气也不过就是瞪了一眼赵疏，贺阡顺脚一脚就把人踹出去了。

“等等，信在何处？”

“什么破……”满腹牢骚看到赵疏那双悲恸的眸子，竟有一瞬间感同身受了，“我们哪里看得懂你那东西，早就被风刮走了也不一定。”说着偷看了一眼赵疏这满脸自责的模样低着头便跑了。

贺阡便是最见不得人眼眶红，“这什么……哭什么哭！你小孩子吗？”

赵疏却又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贺阡无奈的看了一眼那茫然无措四处找寻的身影，这孩子，真是。

赵疏无头苍蝇似的寻了一会儿却是连那纸张的角都没找到，却又不肯放弃，贺阡伸手去提他，“再走判你个擅离驻地逃兵你信不信！”

“放手！”赵疏却是一把把贺阡甩开了。

“你和你哥一点都不像！”贺阡索性就看着他无头苍蝇的乱窜，至少比之前有点生气了，之前那鬼样子，不说还以为是从那个坟包里头钻出来的呢。

眼瞧着天边泛起了鱼肚白，便是连贺阡也瞧不下去了，难得的语气放软了一点，“别找了，找不到了，逝者已矣，你记着他就行。”

赵疏现如今眼前皆是那泛着银光的坚硬土地，信会被吹到哪里去呢？北疆……北疆的风这个季节应该是吹西北风，他们拿那信也没什么用处，说不准一出来便丢弃了，那么……

贺阡瞧着赵疏跑回了他那个破帐子的方向，心想，倒还有几分和赵长行相似，总算脑袋瓜子开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