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千山(68)

“要活的我就想不明白，缺胳膊断腿的也是个活的，怎么还就不准了？”

“过两天圣女过来了自有决断，再说了，杀了他一个人有什么解气的，要是能让这些楚狗自相残杀那才过瘾！你想想看要是那个程揽死在他好兄弟的弟弟手里，你说说看！有不有趣！”

这空荡荡的地方回荡着丧心病狂的笑声，赵疏几乎已经记不清自己在这里几日了。

眼瞧着这人如死鱼一般的一动不动，这几个北蛮人嗤笑一声，“果然是楚狗，废物！”

“走，喝酒去！”

“那这里……”

“能怎么样？这外头可是七羽山！他要敢跑，那死的可是他自己，可不是我们要他死！老子巴不得他自己跑到七羽山上面送死去！”

七羽山？赵疏听了这几日才知这七羽山原是个极为苦寒之地，便说是寸草不生也不为过，在北蛮的传说中得道高僧把那些恶兽都囚禁在那七羽山中，便是要进出七羽山北蛮人也要经过好一番的诚心祷告才能循着先人留下的踪迹进入。

把他关在这里，倒真是太看得起他了，只不过，他赵疏向来不信这些，既是鬼神也不会是非不分，若是他留在这里等着他的便只是死路一条罢了，倒不如去那七羽山上试试。

又是一日，在这里的日子似乎格外的漫长无趣，这些北蛮人便是把大楚上下都当着赵疏的面骂了几遍，甚至醉醺醺的开始说起那些幼时在母亲怀中听说过的北蛮的神话故事来。

赵疏闭目养神，盘算着要怎么在他们口中的那个圣女到来之前离开这里，却忽地听到一个名字，木鱼花？

赵疏打起了精神，只可惜这木鱼花在他们口中便只是神话的代名词罢了，传说当初那高僧封印恶兽受人恩惠，留下他的木鱼，那木鱼竟生出了花朵，传闻中那木鱼花便是能够活死人肉白骨，这世上任何的疑难杂症在这木鱼花中都迎刃而解。

赵疏脑海中还清晰的记得先前在山寺书中看到的关于那木鱼花的记载，居然就是在这七羽山中的吗？

赵疏看着不远处白雪皑皑的雪山，一时间有些出神，若说这不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只怕也没人会信他竟是这般阴差阳错的找到了木鱼花的出处。

如此一来，便是无论如何赵疏都要去那穷凶极恶的七羽山中看看，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放不下这木鱼花呢？

19、雪山

那个熟悉的面容再一次清晰的在脑海中浮现，或许……只是不忍心这么一个拼了命要好好活下去的人就这么被自己丢弃在风雪中吧，或许……

他强迫自己清空了思绪，其实看管他的人并不多，左右不过是这三个北蛮人轮换罢了，他们自恃这地方险恶，便是宁愿呆在这里也绝不会出去那七羽山冒险，可是，他赵疏却偏偏要去！

外头的人已然醉的发出了鼾声，赵疏强撑着无处不痛快要散架的身体挪到了那窗边，那窗原是铁窗，外头极冷，手一碰到便险些冻伤，赵疏拿出先前被淋湿的衣带，借着那衣带咬牙硬生生的掰弯了那铁栏。

那一点空洞，终于落进一片完整的月光，赵疏近乎奢侈的颤抖着伸手让那月光完整的落在自己的掌心，心中难得的宁静平和。

到底容不得他这般感慨，赵疏艰难的从那铁窗里头爬了出去，忽地什么东西勾了一下，一团染着鲜血脏兮兮的东西出现在他眼前，原是那被毁的不成样子的发带，赵疏拿过那发带一圈一圈珍重至极的在手心缠好。

这孤冷的月光下，雪白无瑕的雪地上一个浑身是血的黑衣人跌跌撞撞的往那山中去，在那白雪中留下一道鲜血染就的痕迹，很快又被掩埋干净。

北蛮人发现人不见的时候是在第二日的清晨，原本想着今日圣女便会前来，可算是把这个烫手山芋交出去了，正准备喂点东西好叫他还有个人形，却不想竟只剩下了一地干涸的血水。

当即便把另外两人叫醒了，三个人看着地上那滩血水面面相觑，都伤成这样了居然还敢跑，这人真当是不要命了。

这一边北蛮人自信赵疏无论如何也不敢上那七羽山上去忙着封锁出山的道路，另一边赵疏却是一心往着那山上去，他本就身受重伤这几日不过就只喝了点米汤之类的东西，眼下更是半点力气都没有。

眼前是白茫茫一片的雪，这七羽山上仿佛半点生命存在的踪迹都没有，瞧得久了眼睛也开始模糊了起来，忽地脚下一个不防险些跌在了雪地里，定了定神却是发现绊倒自己的竟是一个死尸的手，他方才绊的那一下竟是直接把这人的手给掰断了。

赵疏俯下身，这人原是个年轻的面庞，却不知为何来到这七羽山中被风雪掩埋没了没了命，就连这尸首都被雪给冻的轻轻一碰便能破碎，莫名的悲戚涌上心头，他的未来又会比这个人好多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