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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草咸池(22)

“右手伤了如何执笔,拿过来!”皇帝的气势太过霸道,楚岫犹豫了一阵还是拒绝道,“皇上,会污了您的手!还是让臣自己来吧!过会儿缠了纱布,拿笔写字不会有问题。”

楚岫不敢直视帝王尊颜,低着头等皇帝发话,不过等了好久皇帝既没有手上的表示,也没有口上的表示,不得已抬头来看,对上的是皇帝面无表情的脸,不过那双眼睛倒是直盯着他的。

“秦月说你像个老头子,朕原来还不觉得,这些天来,却也这么想了。你这幅样子,是因为怕朕么?”皇帝的声音带着点无奈。

楚岫听了倒有些心酸,他难道自己想这样么,每天诚惶诚恐,卑躬屈膝,在这个皇宫里,待在皇帝身边,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必须再三考虑,按照为臣的该有的礼仪和准则。这一切都是身不由己,环境所迫。

这样严谨、无趣、按部就班、下跪屈膝的生活已经超出了楚岫原来的设想,繁忙的时候他不会太在意,但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就会有些想打退堂鼓,最后,都是强忍了下来,觉得自己应该有男子汉大丈夫的气概,至少应该为天下人民做些事。

楚岫听了皇帝的问话,心里想的是官面上如何婉转拍皇帝马屁,说他天潢贵胄,说他威武不凡,自己不敢仰视,只生敬畏,就这样说些无关紧要的话将这个话题岔开,不过,不知为什么,他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心里一阵发酸,就站在那里,垂了头一言不语。

其实,他心里也还是个孩子,受了累、受了委屈也想有人来安慰安慰,能找到倾述的对象,最好还有他妈妈能将他搂在怀里抚着他的头。可是,这个地方却不容他这样,甚至不容他露出疲态和弱点。

皇帝也不在意楚岫的默默无语,若是楚岫用其他大臣那一套恭维,他只会心里不爽快。用手沾了药膏盒里的伤药,便说道,“把手抬起来!”

楚岫心里不好受,听到皇帝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求,本想撅着脾气反抗的,最后还是抵不过心底那个让他安分听话过下去的声音,把手伸到了皇帝身前。

手由于擦了酒,伤口变得更红了。不过,擦伤本不太严重,此时也没有再出血,就是一片红而已。

“你手伤了,这两天就不用到御书房候着了。”皇帝没有给人擦药的经验,虽然他很小心,不过那胡乱的一通乱抹还是让楚岫很难受。

楚岫咬着牙,听了皇帝的话,仍然闷在那里,含糊的“嗯”了一声。

手上糊了厚厚的一层药膏,皇帝才停下来,楚岫因为原来的教养,条件反射的说了一句,“谢谢你!”

“这样的你,感觉才实在些!”皇帝并没有怪罪楚岫这明显无礼的行为,说完就坐到一边椅子上去。

椅子旁的书桌上放着楚岫晚间练字写的东西,最上面一层是楚岫看书做的摘抄笔记,是这个世界三国的科技发展状况概括。

只是,楚岫写的特别简略,就只有一些关键词,皇帝看了一会儿还是看明白了,便问,“爱卿,你做这些是?”

“微臣对这些工事有些兴趣,所以就做了。以后若能深入民间去亲自了解,给出一些我的建议,倒是我的愿望。微臣认为,改进工农生产中的一些方法,可以事半功倍,这些才是最终推动这个世界的发展的力量……”楚岫躬身而立,说了几句,才知道自己说的话对这个世界有些奇怪,毕竟,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这种话,在这里只会让大家迷惑发笑。

皇帝也许认为楚岫说的对,但是楚岫并没有给出具体的例子,他也就没多少兴趣去了解这些了,他更在意的是扩张国土,皇权集中。一叠纸翻到最后,居然是一首诗。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楚岫喜欢李商隐的诗,写他的来练字是常有的事,只是没想到会被皇帝翻到。

“易卿,是哪位佳人得你如此思念?”皇帝的话虽然仍然带着威严,但是,即使是紧张的站在一边的楚岫也能听出其中的不自然。

“这只是用来练笔,胡乱写写。并不是思念之作!”楚岫对皇帝的话琢磨不定,内心忐忑。

二六章 定情信物

皇帝听到楚岫惶惶不安,语气不稳的话,心里更加不是滋味,看到楚岫恭敬立在一旁,想到他和秦月的亲密行为,虽然应允了秦月的婚事,但是,他们都还没有成亲,却每天腻在一起打情骂俏,明明每天都在见面,还写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相见时难别亦难”,难道几个时辰没见就相思成灾了。

皇帝心里极度烦闷,甚至是生气,不过,他作为皇帝,却不能将这种情绪发泄出来,并且他也觉得这种情绪来得太过莫名其妙。他板着脸,坐在书桌旁边,看着一身素白气质如兰的楚岫,能听到外面秦月哼着的曲子,那样怪异的音调,也像是这两个人之间的默默的交流和默契,因为那种曲调,他只从楚岫口中听到过。

“哦!是吗?朕以为是你写给秦月的,还想着秦月看上你果真不错,她现在每日待在宫里学着做女红,描画背诗,这是她以前最为不屑的,她为了你倒是什么都肯学着做了。”皇帝虽然语气平稳,但是只要有心人就能听出其中的酸味。

楚岫当然不会往那边想,只以为皇帝是因为养了个向着别人的妹妹,心里不平衡,就像嫁女的母亲那般。

他便极为感动的道,“秦月贵为公主,金枝玉叶,却性格豪爽侠义,为人着想,能得到她的亲睐是臣莫大的福分,微臣不会辜负皇上的信任厚爱,也不负秦月对微臣的一颗心。”

皇帝自讨苦吃,知道楚岫会这么说,还要做样子的此般问,手中拿着那张情诗,纸都被捏得发皱了,最后还要说,“你要记得今日的话,以后莫要辜负秦月!她是个好姑娘,是朕的亲妹妹!”

皇帝不知道自己作为天子作为这个国家的主宰为什么要忍受这样的煎熬,每天看到楚岫在自己面前晃,挑起自己心里的那根弦,看着他的时候想亲近他,又会想到他已经算是自己的准妹夫,有的时候还要忍受看到他和自己的妹妹情投意合郎情妾意温柔缱绻,这是皇帝莫宇昊长到现在还没遇到过的情景。

原来,还能想着楚岫就是一张脸,做个玩物还行,但是,就是他原来想的这个玩物让他心情起伏,让他每天花时间心思心心念念的想,让他觉得自己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自己了。

楚岫抬起头来看向皇帝,为皇帝的举动疑惑,心想他娶秦月的事至少还要等到他及冠、秦月及笄,皇帝这些话倒像要马上嫁秦月了一样,再说,皇帝公务繁忙,特地到这里不可能是为这事。

“臣不会辜负秦月的。”楚岫听了皇帝的话,信誓旦旦的答道。想着有一个人以后就要依靠自己生活,自己再不能消极,一定要做出一番事业来,才能对得起秦月的一片心意,便马上豪气顿生。脸上露出笑意,恍若三月桃花开遍,一片灿烂,夺目生辉,只把一边的皇帝看得爱意更深,只想能将他搂抱入怀,不过,转眼间那份甜蜜又变成慢尝的苦涩,心情黯淡。

秦月本在外面吃桃,由于担心里面的情况,便悄悄往里间来,站在门边帷帐偷听。

皇帝对楚岫那种暧昧占有的心思,秦月不是看不出来,但是,跟着皇帝的女人都不会有好结果,更何况男人呢。秦月担心楚岫,便赶早就设计将楚岫列为自己的所有物,这样,解救了楚岫,自己也好了,两全其美。皇兄那么多的宫妃男宠,难道还要和妹妹抢一个男人不成。

和楚岫相处久了,他那种淡淡的关怀爱护,开放不古板的思维,对她的纵容体谅,都让她深恋不可自拔,心想着以后和楚岫成亲,便在家里做一个贤妻良母也行。

现在,她再不能放下楚岫了,即使是皇兄,也不能将他抢走。

听到楚岫的话,秦月当然很开心,蹦蹦跳跳的进了屋,拉着楚岫的手对皇帝说,“皇兄,你不用担心啦!我看上的人不会差。”

几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皇帝便离开了。

秦月看到那张被蹂躏了的情诗,非常感动。离开时,说会让皇帝及早给他们办婚事。

楚岫没想到秦月有的时候虽然古灵精怪,但是正经起来了也可以是一个高贵的公主,也许成亲后她也会成为一个好妻子和好母亲,楚岫陶醉在这种对未来憧憬的欢乐里,觉得天下万难,他也不怕了。

皇帝这些日子郁郁寡欢,整个人阴沉了不少,虽然面上看不出什么,但是,和他待在一起的楚岫每日被这低气压压着,还是能觉察出皇帝的不快来。

一日傍晚,楚岫已经完成了自己的工作,将皇帝的折子也都按类分好放好,就准备回去,秦月说了今天会去找他一起用晚膳,楚岫当然是归心似箭了。

但是,皇帝坐在一边翻书,却没有要让他走的意思。楚岫也只好做起女官做的事,为皇帝添好茶,站在一边恭候皇帝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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