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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草咸池(36)

说来楚岫根本没有离开,当时走失之后就在急急忙忙中脱了外衫,里面穿的是一件青蓝的衫子,糊花了脸就往凤毓安排的地方去,那是近城门的一个茶楼,进了里间换了一身丫鬟的女装。衣服刚刚换好,凤毓便来了,看到楚岫的样子还笑话了他一句,说他糊花了一张脸也是幔帐里的大家闺秀无法比的风姿楚态,被楚岫狠踢了一脚,他才来给楚岫梳好了发髻,做了易容。

楚岫被打扮好后,便提了篮点心从后门出去,外面有凤家的马车,是要给在桃溪赏花的人送午膳过去。

楚岫的身份也就变成了凤毓的随身大丫鬟,而凤毓真正的丫鬟则离开了京城往南回凤家的本家去了,到时楚岫要脱身,凤毓也可以直接说让丫鬟回本家,也不用担心在这身份上露馅。

于是楚岫提了点心到桃溪,一直站在凤家的幔帐里,伺候着里面的小姐少爷们,看侍卫仆人们到处去找他。

看到自己的四个侍女急得团团转,他心里也不好受,但他不想回去,于是只能狠下心。

第十八章 秦月的愤怒

楚岫留了信给秦月和皇帝,放在书房里书桌正中,皇帝进去一看就看到了上面大大的几个字——“秦月亲启”。皇帝一把抓起来,也不顾其中隐私,撕开就看,里面也没写什么东西,多半是楚岫说自己离开了,要秦月不用为了一棵树放弃一片森林,说自己配不上秦月,让秦月不用惦记他。

皇帝看那信上虽然一片废话,但也包含了楚岫对秦月的情谊,他心里极不平衡地随手将信扔在桌子上,拿起另外一封没写封皮的信,打开之后,里面居然还有一层封皮,上面写着“皇上亲启”。

这是一封辞职信,主要说自己能力有限,干不下去了,要回家养老。皇帝不要将他离开的事迁怒他府上的人,当然也不用派人找他回来续任。

看了这封信,皇帝更是怒不可遏,一扫袖子将他书桌上的所有东西都扫到了地上,房间里的瓷器字画也遭了殃,瓷器大多被他发泄地打坏了,上面的字画多是楚岫练笔之作,仅供他自己前后对照之用。

字画被皇帝扯下来扔在地上,不过后来还是让人来捡起来收好,将屋里重新收拾整齐,他不相信楚岫能逃过他的手心,以后终是能将楚岫找回来的。

皇帝让人将楚岫留给秦月的信送去给了她。

这时正是午时刚过,皇帝正在看折子处理公务,搜查楚岫已经过了一天,到现在还没有一丝线索,他开始心烦焦躁起来。

秦月不顾侍卫的阻拦闯进御书房,将里面的伺候着的司茶宫女呵斥了出去,关上门转头对上皇帝。

秦月怒火冲天,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双颊由于快速跑过来变得通红,一身火红的高腰襦裙宫装更是将她衬得如同一团跳动的火焰。

“皇兄!这是什么意思?”秦月一把将手中的信纸扔在皇帝面前,愤怒地吼出口。

皇帝随意瞥了一眼,语气平淡,“就是你看到的意思,易卿他自己走了!你胡闹也要有个限度,不要随随便便到御书房来质问朕这些没意义的问题,还是回去多读些诗书……”

秦月被皇帝无关紧要的表情和平淡的语气气得全身发抖,根本什么也不顾了,就冷语出口,“你才是在胡闹,别以为你是皇帝就胡作非为,难道不是你把楚岫逼走的么,你自己对楚岫做了什么难道你心里不清楚,还是才过这么几天你就忘了?是啊,这几天你不知道又宠幸了多少嫔妃美人男宠美侍;呵,后宫的王美人又有身孕了呢,据说看胎相还是个小皇子;每天这么左拥右抱,楚岫的滋味你早就不记得了吧,不就走了一个小小的臣子么,天下还有那么多臣子供你使唤;不就走了一个长相算好的男人么,天下哪个美人不是等着你宠幸的呢?你就只顾着自己一夜快活,从没想过……”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在御书房里响起,打断了秦月的冷嘲热讽。

秦月捂住左脸不可置信地把皇帝盯着,眼中是无尽的悲伤和愤怒,“好啊!你打我!父皇母后在世的时候都没有打过我,你居然打我!”

“是啊!你是皇帝了,哪还是什么哥哥!妹妹的丈夫可以随便用,自己的臣子可以随意侵犯,你早忘了母后临走时的嘱咐了,你就是这样照顾我的么,你把我拘在皇宫里,就是为了将来给你卖身的?你从不顾及我的感受么,你不顾及楚岫的感受么,你这个样子还说什么答应母后做千古明君,我看你是败国之帝。”秦月眼中含泪,一字一句地控诉。

皇帝的确是被秦月的话气糊涂了,所以才出手打了她,他贵为皇帝虽然从不出手打人,但自幼习武健体的他手劲也不是一般的大,秦月反射性的避开了锋芒仍然被打得脸立马肿了起来。

皇帝本就在气楚岫私逃之事,现在秦月把过错全说在他身上,他虽面上不承认,心里其实已经后悔当初那般对楚岫。怪只怪他那时喝了酒自制力下降,才一时抵不过心中的心魔,对楚岫出了手,看楚岫醒来后完全没有对那晚的事介怀,他虽怀疑,但也没深究,心里一味认定楚岫是不太介意的。

想到秦月小时是多么依赖他,母后离去时对他再三嘱托一定要照顾好妹妹,让妹妹能够幸福,现在看秦月的脸被他打肿了,他也悔恨起来,但是帝王之尊让他却说不出道歉和悔恨的话,只能愣愣地站在一边任由秦月对他数落,半句解释开脱之言也没有出口。

“我要出宫自己去找楚岫,你不要拦着我!我自生自灭再与你无关!”秦月将话决然出口,走到皇帝面前就右手出手如风,皇帝实实地挨了他一巴掌,“这是我替楚岫打你的!”

又伸出左手,皇帝虽然知道秦月的动作,却动也没动,任由秦月又扇了他一耳光,“这是母后打你的!你不配当我哥哥!”

秦月又伸出右手,不过,最终还是把手收了回来,“我还不配打你,你毕竟照顾了我这么多年!”

秦月将身上的公主令解下来,放到御案上,“这是你赏赐给我的那块,父皇给我的那块我是不会给你的!说实话,我觉得你和父皇没什么两样,都让我失望透顶!”

秦月走出门,临到门口加了一句,“你不要干涉我的行动,也不要再打楚岫的主意!”

秦月还不是一个不知人间艰辛的公主,气得没有头脑,一清二白地出门。她回到自己的揽月宫换了一身男装,将一些值钱的收藏都藏起来,然后拿了自己所有的金豆子,拿了自己的武器——一根银色的软鞭,再收拾了几件衣服,装了个简易的包袱,也不顾宫女的劝诫阻挠,直接走出去去了御马监牵了自己的爱马,那是前年皇帝送给她的千里马,马身雪白,只额头处有一撮血红的毛,虽是个男丁,秦月却叫他‘胭脂’,看到爱马,想到哥哥那时对自己的宠爱,这时才流下了积在心底眼中的泪水,抱着爱马的头痛哭,想到看到楚岫的信时的惊讶,想到去查出真相时的心痛和愤怒,宫中是没有真正的秘密的,只要去查总是能查到,可她宁愿自己没有查到,宁愿不知道哥哥对自己喜欢的人犯下的错误,她敬爱自己的哥哥,不仅因为他是自己在世界上的至亲,还是因为他是一个不同于父皇的明君,是她心中仰望崇敬的对象,可是他却做出那样禽兽不如的事。虽然知道哥哥对楚岫存有占有的心思,但她一直以为假如自己预定了楚岫,就能够保住他了,没想到一切全乱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想能快些找到楚岫。虽然她心里也气楚岫的窝囊,气他为什么不来找她述说,但是,现在气也来不及了,只能去找他,还要在皇兄之前找到他。

秦月前脚才踏出御书房的门,皇帝就召来了护卫,让安排人跟着秦月,保护公主。虽然秦月说了那么决绝的话,虽然秦月打了他两巴掌,但血浓于水,他永远不可能放任秦月不管的。

皇帝派出的暗卫在一天后就被秦月甩脱了,没有人知道秦月之后的行踪,虽然秦月从小就学武同江湖儿女一般长大,并且生性机灵诡计百出,从没吃过亏,但皇帝并没有因此减少担心,除了要找楚岫外,还要找秦月。

皇帝一个人睡在龙床上,这张床上似乎还留有楚岫当日的气息,这几日,他都没有睡着过,翻来覆去全是楚岫的脸,生病时苍白的脸,看书时或浅笑或严肃的脸,同他讲话时恭敬的脸,写字时专注的脸……明明是在对他微笑,脸颊上的酒窝若隐若现,眼睛向上弯了起来,但又会变成那晚在他身下哭泣的样子,脸颊上全是泪,眼睛红红的。他伸出手去,以为可以将楚岫搂到怀里,然后轻轻地说,“朕对不起你,以后不会这般对你了!”但是,他眼前的从来都是一团黑乎乎的幻影,楚岫不知在这片大地的哪个地方,而且他的心里也不会这般装着自己。

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了,仍然没有任何消息,皇帝的身体也因晚间的失眠,白天的朝政拖垮了,在病床上躺了好几天才好,重新开始朝政的皇帝比以前更埋头于政事,但由于太医的用药和他本身刻意的遗忘,晚上总算不再失眠,这下一切才归于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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