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野之下(104)+番外

“头颅被砍下，挂在了威尔斯堡的城墙上，而三十万公爵卫兵全数被雅各布占领。”那男人竟回答我的问题，而后更多却像是在自言自语，他望着窗外的风景而不是床脚下狼狈的女人，像用最平常的语气在说：“冬天要来了。”

有女人进来将新的一套衣裙递给我，我撑着墙站起来将衣服换下，逃过雷吉的侵犯并没有让我松下一口气，因为我知道接下来，我即将面见这片土地上最为疯狂和可怕的女人，而她只需要一句话，就能够决定我的生死。

与雷吉共乘一辆马车足以让人窒息，所幸他的兴致早已被破坏，甚至有些焦头烂额。他作疼惜状抚摸我脸上的红痕，像这幅杰作的始作俑者不是他一样。“等一下我可不能保证你的小命了……”他看着我惋惜地说。

我被带到多芙宫的大殿前，雷吉径自迎上宝座上的女人，他身边的随从马克则将我扔到了光洁的地面上。我抬起眼，大殿里站满了冷眼旁观的人，诡异的奇装异服和浮夸的金碧辉煌。而此刻气氛严肃，因为桑德领丧命的消息。

莎迪西女王对上我的目光，她看向雷吉。

“容我介绍，海思丁女孩。”他说。

莎迪西随即冷笑，“你那能耐的小未婚妻？我还以为她应该跟着雅各布的科林在上蹿下跳，多能耐啊，桑德领的人头都还没冷却！”

“我能知道那个蠢货怎么送死的吗？”雷吉道。

随即一个信使被押到了大殿前，他哆嗦着打开手里的信，后头的侍卫解释道：“雅各布派来传信的人。”

“说话。”莎迪西冷冷开口。

“桑德领公爵得知雅各布的人答应将公主交换出去的消息，他提前赶到了岭谷地点，但是他并没有可以交换的人质，还企图发动战争，于是遭到雅各布的反击，最后桑德领公爵杀红了眼，战况不受控制，公爵不幸毙命，三十万公爵卫兵被纳入雅各布军营……”

“鬼话连篇！”莎迪西将杯子扔到了信使的脚下。

雷吉示意那人继续，他战战兢兢地往下念：“被雷吉埃蒙特囚禁的诺丁瀚夫人必须确保安然无恙，否则雅各布将再次向皇室发动战争……”

一声枪响，信使语句未断，脑门已经被开出一颗血洞。他倒在了我的脚边，双目还睁着，瞳孔里依旧是丝毫不减的恐惧。脑门上的窟窿开始流出黑红色的液体，大殿里鸦雀无声。

雷吉无所谓地捡起地上的纸张，读完了信中最后的字句，在他说出下战帖者科林的名字的时候，我的手心正轻轻地覆盖上那人的眼睑，颤抖的手心下是还没来得及冷却的瞳孔。我替他合上眼，让他得以安息告别这个残忍的地方。

“诺丁瀚夫人？”莎迪西笑着看向我，笑出了声，“什么东西都敢威胁我？”

她最后一句话定夺下来，一字不落地进入我的耳里。

“明天我要在所有雅各布的人面前，在皇城最大的刑场上，吊死她。”奇怪和好笑的是，他们只让她的话在沉默的空中逗留数秒，旋即满堂响起荒谬的雀跃与欢呼，配合她的定夺和决策。

有人上来拖走我，我在一双双冷漠的手舞足蹈里，看见雷吉像看破败东西一样看着我，像我在他眼里已经没有任何的价值。

大殿里有多么绚丽精彩，牢房里就有多么黯然无光，尸骨未寒，森冷袭身。

至少他们愿意为每一座牢房添置一个小窗口，让月光挥洒进来，为囚犯做临死前的悼念。也许他们应该学会缅怀，缅怀逝去的灵魂，再来怜惜自己。这一晚我想到了很多人，而我在设想自己是否即将加入他们的行列，原来有朝一日我即将成为牺牲者。

安娜诺·丁瀚，弗朗西斯·罗维特，诺丁瀚公爵夫妇，以及罗伯特海思丁……

克莱尔会在做什么呢？米娅的肚子是否已经和卡地亚一样大？布里安娜是不是又忙着筹划冬日前的旅行？还是她已经在另一座城市了？

新谢尔区的勿忘我姿态依旧。奥黛丽应该在焦头烂额地算账，奈特可能闲散地在欣赏他培养的霉菌，而莉莉很可能躲在厨房里偷懒。

所有酒馆的故事版本还在传颂，音乐还在继续，人民还在欢乐，亡魂还在悼泣。

卡罗莱纳所有都将继续运行，他们还有明天要迎接。

我也有明天要迎接，我也有明天要继续，只是所有的一切将终止于绞刑台前，我浑身血液会逐渐冰冷，只有掌心里攥着的银戒用温度告诉我，此刻你还在呼吸。

但也终止于明天。

第五十四章

斯嘉丽

今天的天气应该是冬日前最好的了，尤其是当你站在刑场高台上。我不得不眯起眼睛，至少我没有对不起那灼灼烈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