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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穷尽(14)

周以汀牢牢攥紧了拳头,脸上依然看不出情绪,但身子整个僵在座椅里,一动不动地听他骂。

两人突然没话了,车子里安静得可怕,开了一段路,遇到红灯,杜孑宇才冷着脸重新开口:“行了,不知道就不知道,不知道也好,省得添麻烦。”

周以汀不怕死地追问了句:“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孑宇突然爆发:“我告诉你,你他妈不准再提这事,尤其是在阿烈面前,你也知道他的脾气,不跟你翻脸,好歹是看在早两年的情分上。上一个敢拿他腿说事的,已经没法在圈子里混了。你可给我闭嘴吧,别把他再气出个好歹来,到时再少条胳膊什么的,你叫他还怎么活?”

什么叫少胳膊,什么怎么活?

周以汀脑中一片混乱,杜孑宇的话,她每个字都听进去了,但连在一起,脑子就像中了病毒,完全无法思考话里头的意思。

“他……还能开车吗?”周以汀的嘴唇在发抖,终于还是问出了这个不敢触碰的问题。

杜孑宇猛地转过头,盯着她看了好一会,突然笑了起来:“呵呵,你杀人诛心啊。”

周以汀从心底泛起冷意,嘴唇最后的血色瞬间褪去,她突然感到阵阵反胃,胃酸烧得她胸口发疼发慌,强忍着不适,低声说:“放我到前面的地铁口。”

杜孑宇有点生气,这口气还真把他当司机了,反正该说的他都说了,再一路同行,大家都尴尬,于是,他找了个路口把车停下。车子还没停稳,周以汀就急不可耐地开门下车,招呼都不打,直接隐入人群中。

“卧槽,这丫头,脾气还是这么臭。”

这么些年的孽缘,大家早就把脸皮都撕破了,今天这些话他是背着江时烈说的,可他自认为情理都在他这边,烈小爷看着凶神恶煞,天王老子谁都不怕,妈的,到了周以汀这里,就是个傻白甜。他可得防着这小作精再使什么坏,把好不容易有点人样的人再给折腾没了。

周以汀低着头快步往前走,捂着嘴站在路边干呕了几下,随即掩面低头钻进地铁站,她不知道眼前地铁是几号线,只想快点走,背后好像一直有双眼睛看着她,冰冷冷地提醒她:别他妈痴心妄想了,叫你的后悔滚蛋去吧。

正是下班高峰,车站里人群熙攘,每隔两分钟一般的车次也不能满足大家回家的欲望。周以汀随着人流挪动脚步,望着玻璃门上倒映出来自己的脸,真叫个失魂落魄。

周以汀啊,你这个自私的吸血鬼,你不也“结婚”了吗,就不允许别人有个幸福的归宿?

“开往平祥的列车马上就要进站了,请……”

周以汀反应迟缓地抬起头,哦,原来是2号线。

贯穿了她整个青春的地铁线,也是这座城最早开通的线路,曾经她从满腹牢骚到满怀期待再到满腹心事,都是搭着这辆列车,去找七站之后的那个人。

她第一次去找他的时候,也是一副狼狈相,还走错了出口,气鼓鼓地走了两条马路,终于绕到了他家。

江时烈一天没吃饭,累得快散架,心情已经恶劣到不想说一句话。

三个月前车队遇险,公益行动受阻不说,两位爱心人士命丧黄泉。为了处理后事,团队已经焦头烂额,他作为总牵头人,被压得快要喘不过气,不仅仅是圈子里的流言蜚语,还有媒体的渲染,更有人落进下石,找人到家属那边煽风点火,给他施压,就是想让他死得更透一点,好跟丧家犬一样回去认错,乖乖听话。

他偏不。

杜孑宇劝他走法律程序,分明是那对夫妻自己不听队里规矩,疏忽大意跑错了路,遇到泥石流,凭什么要他承担所有的责任。可他没走这一步,毕竟是两条活生生的性命,还是他敬重的前辈,若不是他的邀请,他们很可能不会遭到意外,杜孑宇说他是过度善良,但他每晚都会做噩梦,梦到他们被埋在土里的遗体和他们的女儿那双空洞无光的眼睛。

这件事已经超越了是非对错,他只想选择一条能让自己以后睡安稳的路。

他扛下了所有,但好不容易组起来的队伍散了,兄弟各奔东西,说得好听点是等着他从头再来,说得现实点就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只有杜孑宇和孙浩朋留下来陪他把擦屁股的事处理干净,每个人都被扒掉一层皮,最后一夜之间回到解放前,少年意气全都被泡在了酒里。

从头再来吧,反正他还有技术,可以继续打比赛,把失去的一点点再捡起来,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天,杜孑宇被人忽悠帮他报名参加一个俱乐部赛事,钱都交了,到最后发现竟然是骗子,要不是太心急,老杜怎么可能会上这种当。江时烈就算再恼火,这火也不能发,只能想办法再去找投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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