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遇狼君(218)
熙景帝放下酒盅,道:“对,朕说过,要给你一份厚礼着,怎么能让你无家可归,反倒蜷缩在一介妇人的陪嫁庄子上。这样吧,你看中哪个地方?只要你开口,朕定赏你做安家之所。”
萧衡道:“只要是陛下所赐,臣已感恩戴德,不拘大小,也不拘热闹还是冷清,只要有个容身之地即可。”
熙景帝略想了想,道:“就把兴隆街的那处前慧敏大长公主府赐给你吧。”
那地方萧衡知道,说起来,前慧敏大长公主府因谋反,还是他带人亲自抄的家呢,占地足有整条兴隆街,其中亭台楼阁极为华丽、奢靡。
以他一介郡王之尊入住,着实僭越了些。
可谁在乎这些呢?
熙景帝的性子就不能以常理推之,他的赏赐,是他的恩典,若是推拒不要,他不会觉得你是谦逊,反倒会觉得是你不识抬举,说不定转瞬就是雷霆之怒。
是以萧衡起身离座,跪下叩头,道:“谢陛下隆恩。以后臣出入宫禁,要比从前可方便多了。”
熙景帝哈哈大笑,道:“那么大个府第,你们夫妻住未免太冷清了些,朕再给你添几个人吧。”
萧衡微笑,道:“陛下想得周到,臣虽受之有愧,可也嫌府邸太大,未免太过凄清寂寞,若陛下肯赏,不如连一众仆婢都赏了吧。”
这就是他的识趣处,以熙景帝多疑的性子,总要想方设法往萧衡身边安插人手,与其让他费事,不如自己主动些。
果然,熙景帝龙颜大悦。他挥手示意乐姬们停手,叫她们一众上前,伸手一指,问萧衡:“你瞧这些乐姬如何?”
萧衡只略扫了一眼,道:“能服侍陛下,自然都是容貌、才情极为出挑者,臣何德何能?敢夺陛下所爱?”
熙景帝一拍桌几,道:“不过女人而已,她们最美年华也就这么几年,就好比枝上的花儿,开的最研丽的时候,不及时赏玩,难不成还等她们都成了昨日黄花再遗憾?你只管挑,横竖倾举国之力,朕还缺女人不成?”
萧衡道:“臣年轻,不谙此道,还请陛下恩赐。”
熙景道点点头,道:“那倒是,你这孩子啊,不惜色,不贪财,平素除了打打杀杀,竟也没什么别的乐趣,也罢,朕替你挑几个。”
他随手点了四个女子。
萧衡冷眼看时,果然见这四个是这些乐姬中最为出挑的。不只是容貌,更有那股子从内而外的妩媚和风情。
萧衡没急着谢恩,径直大喇喇的问:“这些乐姬,可都服侍过陛下?”
熙景帝眸光一沉,问:“怎么?”
他还敢嫌弃不成?
萧衡道:“臣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欲夺陛下所爱而已。”
熙景帝一挥手,颇有点儿恬不知耻的道:“朕兴致高时,可夜御数女,人那么多,朕哪儿记得清?且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朕可不是那种长情的愚夫愚妇。”
萧衡仍旧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问:“若她们其中有了陛下的子嗣呢?难道陛下舍得?”
熙景帝嗤笑道:“朕儿孙无数,不缺子嗣。”
说白了,他只管他自己的私欲,倘有侥幸,那也不归他管了,爱是生是死,横竖他不在乎。
萧衡也就“无耻”的道:“那臣就安心了。”
………………
夜已经深了,熙景帝索性留萧衡宿在宫里,自然那四个宫女也就顺理成章的去服侍他。
萧衡住的地方离熙景帝的寝殿尚远,可他就是能隐约听见寝殿里的动静。
他已经梳洗完毕,只着中衣,背手站在窗前。廊下宫灯将黑暗驱逐出一射之地,清朗的星空虽无月,却透着一股子清亮。
四个乐姬垂首敛衽,不发一声,温驯而沉默的等着萧衡召幸。
萧衡望够了外头看不见风景的风景,这才回身,他淡淡的打量着这四个宫人。
虽面色平静,可心里却是翻江蹈海一般的恶心,血脉里像是着了火,突突的要顺着出口往外奔涌。
他知道那酒里有东西,是催发之物。可他并不渴望那种由女人带来的欢愉,望着眼前漂亮、妖娆的宫人,他除了恶心就是痛恨,尽管这痛恨毫无道理。
二十四年前,他的亲娘就是这般轻易而随便的由老皇帝随手一点,就指给了梁王。
在他看来,这些女人不过是天下人理所应当的给他的供养,一批又一批,一茬又一茬,他不管世道如何,不管百姓们的生活如何,总之只要他高兴了,只要他舒服了就行。
可他根本不知道,这也是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而不是韭菜,不像韭菜那样,一镰刀割下去,没有任何汁液,相反还会再生。
每一个生命的背后,就是一个家庭的离别,是每一个女人的悲剧,甚至是她的子女们肝肠寸断的生死和挥之不去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