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本来还喝得好好的,皇甫烨那些话一出,慕昭突然就站了起来。
哗地一声,紧接着就是杯盘摔在地上的声音,哗啦啦一阵响。
慕昭将桌子给掀翻了,他大怒道:“四哥,我敬你是我兄长,你却字字句句不离我的家眷,这是何意,你是要羞辱我吗?”
其他人全都愣住了,本来就喝得要坐不住了,此时更是不知如何反应。
皇甫烨被撒了满身酒菜,在一愣之后也大怒道:“老五,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只是想看一眼弟妹而已,你就这样掀桌子。”
慕昭道:“他是我的妻子,我为何要让你看,真是岂有此理。”
不说这些做陪客的都傻了,就说那些伺候酒菜的侍婢,以及吹拉弹唱的声妓,都吓得不敢吱声。
眼见着两兄弟打起来了,作陪客的几个将领自己已经喝晕乎了,却还要起身来拉架。
也有侍婢赶紧去向内院通报去了。
六七月之间,正处在三伏天,天气炎热不已,即使这东京的夏天要比西都的夏天凉爽不少,但依然让人热得心浮气躁。
此时时间已晚,长宁沐浴过,穿着罗衫坐在小子樱的摇床旁边用团扇轻轻为她扇风。
一个侍婢跑到门口找了管事的如意说了前院发生的事情,如意一听,就愣住了,她知道秦王在皇宫中和燕王皇甫汉打起来的事,没想到现在秦王又和魏王皇甫烨打起来了,她在心里想,这几兄弟怎么这么喜欢打架,人已经往正房西间跑去了,长宁现在在西间里守着子樱小郡主。
如意进去后就着急地说:“公主,王爷和魏王在前院的流芳园里打起来了。”
这秦王府里有两个花园,前院西边靠近书房院子有一个小园子叫流芳园,秦王常在其中宴客,后院里有一个大花园,里面甚至引有从东京城里流过的蒲河水形成了一个不小的活水大池塘,修建精美,这个花园便叫西子园,以形容其美。
如意声音已经注意着小些怕吵到了小郡主,长宁听后惊讶地问道:“为何打起来了,让前院的范管家前去处理吧。”
如意说:“在流芳园里伺候的丫头说,是魏王胡言乱语说要见公主,王爷就和他打起来了。”
长宁从椅子上起了身,让孔氏好好照看小郡主,自己就往外走了,说:“他也真是,每次都因为这种事和人打架,好好拒绝不就行了,他是要把人都得罪光彩罢休吗。”
长宁其实倒不是很为魏王说要见她的话生气,她现在是很明白这些刚从战场上回来的武将的,在嘴上总离不了女人,要说他们真是故意针对谁侮辱人,那恐怕是高估了他们的智商。
长宁道:“我去流芳园看看。”
长宁并未换衣裳,已经飞快地往前院走了。
如意追了上去,秋娘过来询问出了什么事,如意便说了前院王爷和魏王打起来的事,公主要去看情况。
秋娘便道:“公主怎么好到前院去。让府中幕仲先生去劝一劝不就好了。”
长宁没有理她这话,南朝对礼仪更加在意,女眷去前院见男客自然不合适,不过在礼仪更崩坏的北朝倒没这么严格的规定。
长宁到流芳园里的时候,秦王和魏王已经被几位陪客将领拉住了,但是宴客的花厅里已经一片狼藉。
魏王还在朝慕昭大叫:“你这般太无礼了,我们这就走。”
慕昭说道:“你走便是。”
夏日炎热,花厅里的所有窗户都大开着,里面点着琉璃灯,又放着两盆冰山,长宁一身白色罗衫,行动间翩若惊鸿,很快就从廊芜处来到了这座花厅。
在一边战战兢兢的侍婢们都如蒙大赦,向她道:“王妃娘娘!”
另外几个武将也都看了过来,长宁神色平淡,走到了慕昭的跟前去,打量了他几眼,又看了看另一个被拉住的男人,这个男人和慕昭长得一点也不像,是个高壮的大汉,长宁知道他便是魏王了,地上虽然一片狼藉,但看两人,似乎并没有打出什么重伤来,长宁对魏王福了福礼,说道:“妾身见过四兄。”
魏王刚才打了一架,酒醒了三分,只见面前是个挽着简单的发髻,一身素衣的女子,身段窈窕,风姿绰约,不过他倒没有流露出好色之态,说道:“你便是长宁公主。”
长宁笑道:“是。”
又侧头看了看皱着眉头的慕昭,说道:“四兄只是酒后无心之言,王爷,您如何便能如此行事。”
慕昭气得脸色发红,不说话。
长宁又对魏王道歉道:“四兄,您知道昭郎性子直,方才冒犯乃是无心,都是兄弟,还不要往心里去。”
魏王大着舌头说:“兄弟之间,打一架也就罢了,没事。弟妹不要在意。”
长宁道:“四兄直爽,又爱护昭郎,今日特地前来庆贺妾身同昭郎的婚事,妾身十分感激。”
魏王说:“没事,没事。”
长宁让侍婢们在院子里月下重新摆了一桌让他们继续喝酒,但将声妓都遣走了,花厅里也被收拾了。
她又前去朝魏王再次陪了一回礼,这才回内院去了。
慕昭回到内院睡觉的时候,反倒没有最初醉得厉害,但是他也只是洗浴后便上床倒头就睡了。
他满身发烫,长宁睡在里面,只觉得靠着一个炭盆,热得冒汗,不由就要起身去西屋睡在榻上陪女儿。
她刚起身就被慕昭拦腰扣住,将她压回了床上去,他不敢真压在长宁身上,但是却也让长宁无法动弹了。
他说:“你起身做什么?”
长宁说:“你喝了酒比平常还热,我要去陪女儿睡。”
慕昭不放,闷闷地道:“不要去。”
长宁推他:“你热得我受不了。”
慕昭凑过去亲她,长宁赶紧要躲,慕昭偏要亲,长宁生气地说:“放开。”
慕昭还是不放,甚至开始动手动脚摸她,长宁这下是真生气了,但并不反抗,由着他又亲又摸,等他亢奋激动不已的时候,却发现她毫无反应,他就只得停了下来,委屈地亲她的脸说:“为什么不理我?”
长宁怒道:“你说你是三岁小孩子吗,你六岁的时候在宫中打人,十二三岁的时候在慕家和表兄弟打架,前阵子和燕王打架,今天又和魏王打架,你不能不这般冲动吗?”
慕昭处在这亢奋的关头被妻子教训,几乎都要萎了,好半天才说:“我懒得和他们讲,讲他们根本不听。再说,心性豁达之人,即使打架,也不会往心里去,以后照样关系好,若是侮辱于我,本又记仇,打了便是白打。”
长宁:“……”
☆、第101章
第四十章
长宁为慕昭这种理论感到震惊,但一时又不知道怎么纠正他,只好先按下了。
好在魏王皇甫烨不是心胸狭隘之人,酒醒之后想到的确不该叫弟妹出来让大家参观,再加上长宁公主真出来了,还赔礼道歉,这反而让皇甫烨稍许惭愧,便在次日又让人请了老五秦王到他府上去喝酒,秦王没有拒绝,便去了。
慕昭本对皇甫烨在当初想借刘家之手杀掉长宁的事耿耿于怀,即使之前关系尚好,心里总有个疙瘩,这场架一打,他心里那个疙瘩反而解开了,关心真好了起来。
皇甫烨心性赤诚,值得亲近。
他们这几兄弟,在皇甫元当了皇帝之后,关系并不能说亲近,即使亲近,心里也对对方很有戒心,之前西梁、大周,可都是兄弟阋于墙,在他们眼里,兄弟比其他有二心的将领都更需要警惕。
皇甫烨招待了慕昭之后,又让他的妻子马氏设宴在家中招待长宁公主,以为赔罪。
皇甫烨的这个妻子马氏,身上也颇有些传奇色彩,她本是一名女妓,被皇甫烨看上带回了家,很快就怀上了孩子,而皇甫烨原来的妻子于氏一直无所出,性情又恶劣,就被皇甫烨休掉遣回了娘家,在马氏生下儿子之后,反而将马氏提为了正室。
皇甫烨做了这事,也并没有遭到什么非议。
于氏之父本是一位守将,但在阵前被斩,于氏一族很快一蹶不振,皇甫烨于是在之后毫不犹豫将她休掉了,此事并没有遭到舆论谴责,由此可见礼义崩坏至此了。
马氏乃是娼家之女上位,她邀请长宁公主前去赴宴,还说有请其他女客,长宁为了慕昭和皇甫烨的交情,也不会拒绝。
马氏娼家女上位为王妃之事也算东京城里一件八卦,这便把马氏的名声传得很大,更多是传她美貌的,毕竟要是没有相应的美貌,皇甫烨为何会把她带回家,之后还很宠她呢。
秋娘如意玉娘等人都知道马氏这个名声,在送了请帖的马氏贴身侍婢离开了之后,秋娘等人便说开了。
秋娘说:“魏王殿下也真是无所顾忌,马氏娘子那般出身,也做王妃了。”
语气很轻蔑且不以为然。
如意也说:“她这出身实在太差了,公主前去赴宴,实在让人……”
的确是让人非常想拒绝以显高洁,但这北朝就是这么乱七八糟,武将之家于女色上无所顾忌,长宁要是拒绝,的确很能显出高洁来,却会得罪人,而且让人觉得死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