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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神春花(139)+番外

作者: 戈鞅 阅读记录

这颜色孤高端正,果然很适合他。春花心中暗暗地想,有细碎的愉悦浮上心头。

西郊的方家巷子,是整个汴陵最贫穷的片区。除夜将至,别处都是一片欢腾热闹,张灯挂彩,只有此处一片沉寂晦暗。只有两三户人家的窗户透着暗淡的灯火,间或有女人孩子的哭声,有时又有连续的男人怒骂的声音,惊起远远近近的狗吠。

路上几乎无人,家家紧闭门户。三人涉雪而行,身后跟着的正是已经还俗回家的李奔。他回复了护院的装扮,看起来颇为孔武有力。有个醉醺醺的汉子路过,见这几人穿着考究,想上来蹭些便宜,见李奔往旁边一挡,也就讪讪退去了。

路边一只枯瘦的老猫惊叫了一声,飞快蹿进了树丛。

严衍道:“世人都道汴陵富庶甲天下,没想到,还有这样破落潦倒的地方。”

春花道:“汴陵能人众多,人人都想做人上之人,总有些争不过别人被挤下来,挤得毫无希望。此处房屋老旧失修,许多都已无主,或收着十分便宜的租子。因此居住的多是无处可去的流浪者,有因身有残疾而被抛弃的,有家中人口太多无力赡养的,也有那些烂赌成性不事生产的地痞流氓。他们远离繁华闹市,多是靠打些零工为生,往往吃了上顿没有下顿。若是走投无路犯了法纪,官府只管往狱里一扔了事,平日很少管他们的生死。”

她让石渠托着锦匣,自己从匣中拿出一颗碎银,以一张黄纸包了,亲自塞在一户人家的门扇底下。沿街沿户,都是如此,竟也不厌其烦。

严衍看见那黄纸上带着墨迹,于是另抽了一张来看。只见上头画着一幅小画:一个高高的匾额上画着一朵重瓣小花,底下是一个小人儿挑担执锄,咧着笑脸,小人儿的一只手上拿着个闪亮的金元宝。

他问石渠:“这画是何意?”

“这都看不明白?”石渠眉毛一振,终于抓着一个展露自己非凡智慧的时机,“这是我们长孙家铺子的招牌,底下这人在干活,拿了不少工钱,所以特别开心。”

“……”严衍默了一默,“长孙家……很缺伙计么?”

“当然不是!”石渠骄傲道,“我们长孙家招伙计,都是要抢破头的。

“那为何还要如此费心?”

“春花说了,住到方家巷子来的,多半是很难在别家找到差事的人。散金银,只能解一时之急,治标不治本。我们长孙家开了个学徒塾,但有那些缺胳膊少腿,或是年迈体弱的,有师傅教导一门新的适合的手艺。譬如腿脚不好的可学绣花,口不能言的可学按图送货。大约三个月,就能上手干正经活儿了。学徒期间的伙食,都由长孙家承担。”

严衍一怔:“这倒是个好法子。但你们既是商人,如此行事难道不会亏损么?”

“能好好学徒三个月的,定是有决心好好工作养家的人。自家培养出来的,不仅熟手,还会忠心。春花说了,千金难买是人心。”

严衍沉默了一阵。忽然想到,两人从海龙腹中脱困之后,遇到的那位老妪。那时春花也曾将自己的名牌赠予她,给她安排个差事,只可惜对方不领情。

“这法子,还是我和春花一起想出来的。她算过账,只要每年拿出产业利润的十中之一,足可支撑。”石渠沾沾自喜,“但我们终究只是普通商户,许多贫户怕我们为富不仁,当我们是骗子。春花和我曾向知府大人进言,提过这学徒塾若能由官府来组织,定能事半功倍。但知府大人觉得……此事不易有功,反易多事,便没有了下文。”

石渠叹了一声:“不是我说,要是有一日我能考中进士,捞个官做,定能有许多利民举措。”

严衍微微失笑:

“你们兄妹二人,行事确与旁人不同。”

蓦地想起一事,严衍眸色微沉,问道:“严某听闻,春花老板年幼时,曾起意要烧钱庄?”

石渠呆了呆,旋即哈哈大笑:“这事儿在汴陵是出了名的,也只有你这外地人不知道。”

那一年,长孙春花只有十一岁。

长孙家数代经营尚贤钱庄,一向是谨守本分,童叟无欺,但终因规模有限,服务单一,被寻家钱庄抢了不少老主顾。直到那一日,忽然有大批百姓上门挤兑存银。

长孙家的存户主要是几个大户,惯常有大笔开支,都是会提前打招呼的。这些银钞为何会散落到百姓手中,百姓们又商量好了一般上门兑银,这里头的文章,行内人一看便知。

长孙恕自然也知道自己是被算计了。无奈库中存银有限,四处奔走,多年的老生意伙伴竟无一个出手相助。还是一个老友暗中提醒了他,寻家早前已放出了风声,要收并尚贤钱庄。汴陵城中,哪家富户敢公开与寻家作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