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和善笑眯眯地:“你看她天庭饱满,鼻翼丰隆,抬眼一看柳叶弯眉下,目光宁静淡远。再看唇形十分端正,唇尾上挑,正是不笑也含笑,可不是有福之人?”
顾修点头,回头瞥着宝儿:“还不谢谢赵伯伯批示?”
宝儿再次欠身谢过,她手里还抱着那三幅画,琢磨着要不要说出来。
正要低头,赵和善又看向她了:“诶呀我才想来,这姑娘是不是李大夫家的那个?听说今年和莲池一起参军了,是她吧?”
他可真是糊涂了,郡王府能有几个孩子,顾修自称小女,那当然是李朝宁带过来的这个了。也不等顾修答言,宝儿已然勾唇笑了:“赵伯伯说的正是我,我名宝铮。”
赵和善又问了她的生辰八字:“哪个宝哪个铮?”
宝儿如实说了,他脸色稍微变了变,端起了茶碗来。
顾修见他不语了,回头才似注意到她怀里东西:“什么东西?”
宝儿只说是表哥让她送过来的,他就叫她放置了一边。
她仔细摆好,缓步回来,又站在二人面前,深深一躬:“赵伯伯有话直说,我名字可有不妥之处?”
赵和善放下茶碗,见她这张无害的笑脸,也是哈哈大笑:“这姑娘直来直去,老夫很是喜欢。今日我们爷俩也是有缘,那就解上一解,我看你八字,念你名姓,只这一个铮子稍有不妥。”
顾修似不以为意,只坐直了背脊。
宝儿却恭恭敬敬拱手在旁:“愿闻其详。”
赵和善以指蘸茶,在桌子上写下了一个铮字:“本是大富大贵之命,附上铮字立命加重了戾气,铁金属冰冷武器乃是大动干戈不得消停。倘若养在深闺也就罢了,顶多去后院闹闹,我也有所耳闻,听说姑娘和莲池一般去了精兵营,可是更添不平啊!”
宝儿听得半知半解:“伯伯说的是怎个不平法?”
赵和善这回可被她问住了:“命理一说,很是玄妙,老夫也说不出怎个不平,就指命运多变罢!”
宝儿闻言见礼,抬眸便笑:“赵伯伯说的是,可人这一辈子,今天不知明天,又有几个平的呢!我爹与我取名宝铮,是以愿我不同常人,也懂铁骨铮铮,做个正直的好姑娘,我一直牢记在心,若是真有命理一说,那就尽人事而知天命,知天命而不懈怠人事吧!”
顾修勾唇,落子。
赵和善也是哈哈大笑,称赞不已。
宝儿连连谦虚,只说自己也是胡说八道,她见事已办到,躬身告退。
顾修也未挽留,只说让人送她。
她说不必,门外有车。
出了门,小叶子竟然在门口等着她。
晴日当空,空中碧蓝一片,顾宝铮快步走出书房,他远远地就站在园子口对着她招手,不敢过来。她已经看见他了,不过走过去却没搭理他,径自往外走去了。
小叶子紧紧跟着她的脚步,在身后嘘寒问暖:“我听说小姐去表公子家,又是大病了一场,如今可是都好了?”
宝儿走得不慢,也不等他,恨不能这就离开郡王府:“好了。”
小叶子小跑与她并肩:“好了怎才回来,我们大公子……”
话未说完,听见他提及顾莲池了,宝儿顿足,她侧身过来,一手指着他的鼻尖,目光哆哆:“我告诉你,别在我的面前提起他,我好了是我的事,回来干什么?”
说着加快了脚步往出走,小叶子再待追上去,她回头又指着他了:“别跟着我。”
宝儿倒退着,指着他直到他当真停下步子来,这才转身。
只不过,当真是冤家路窄,一回身当头正迎上那几个姑娘,喜童在旁也是傻眼,随即上前来欠身:“姑娘怎么来书房了?”
他陪着的前面走着的两个小美人,手还拉着手,身后跟着三个丫鬟,落后几步远的地方,果然跟着顾莲池,他高出她们不少,此时往前快走两步,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宝儿回头瞥了眼喜童,扬声道:“你说的这什么话,书房你们来得我来不得?”
喜童连忙告罪,是不是这个意思。
顾莲池缓步越过两个娇小姐,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松动。
他轻轻勾唇,声音很轻,却是对着她来的:“你表哥给你吃呛药了?回来就发脾气。”
宝儿:“……”
就在他的背后,两个姑娘已经掩唇偷笑了。
喜童在旁介绍:“这位就是我们府里的宝姑娘,这两位是赵小姐,袁小姐。”
其实此时她已经理清了头绪,这些人逛着郡王府园子,最后来书房,那只说明人是赵和善带来的。她如今已经不是个孩子了,喜怒能藏于心底,抬眼便对偷笑的这两个姑娘也笑眯了眼:“两位姐姐好。”
郡王府有个宝姑娘,已经连续退了两门亲事,这姑娘好舞刀弄枪,是精兵营里一小将,燕京百姓无人不知。既然是顾莲池的妹妹,这两位自然是高高兴兴要结实一番的,不过才要上前,站在她们面前的顾莲池又开口了。
他这半天加起来也没说两句话,都是喜童在陪着她们介绍的。
此时顾莲池扬着脸,却是声音淡凉,依旧是对着宝儿说的:“哪个是你姐姐,人都比你小。”
说着先一步移开了步子:“走了。”
宝儿:“……”
她心中的怒火差点喷涌出来,垂在身侧的手已经握成了拳头,在那俩位姑娘眼里,这恐怕也就是个哥哥欺负妹妹的日常,她们对着宝儿友好地挥手道别,她也只好笑着点头。
都走了,只有小叶子还,她一走立即跟上来了:“小姐小姐别走这么快,给我也带李家去吧!”
宝儿眸子里似有火光,她咬着牙,回头瞪着他。
他搓着手,缩着脖子,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好小姐,我本来就是小姐身边的人么……”
她抬腿就走,他一跟上来就回头指着他,他怎么祈求都没有用。
出了园子,宝儿更是提了裙摆,要踢他。
吓得小叶子连连跳开,趁着他躲开的功夫甩开了他。
不知道为什么,郡王府的侍卫似乎多了些,尤其平时那些熟悉的脸孔,见了她都如临大敌,虽然并不阻拦她来回行走,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他们有意无意地在观察她的动静。
想不通的事,想他干甚!
她现在恼的是顾莲池,气的是顾莲池!
很明显,他现在致力于给她找小嫂子,可没有闲心搭理她。
一口气冲出了郡王府,顾宝铮才想起来自己忘记跟顾修说想改户帖的事情了,想来也不能答应,还得娘回来再从长计议。她扶着车辕上了马车,才掀开车帘要进去,却是愣住了。
车里多了一个人!
她回头看着车夫,车夫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只挥起了马鞭。
马车渐渐驶离,宝儿钻进车厢,放下了车帘。
坐在她车上的小姑娘,此时泪痕未干,抱着膝盖正看着她立眉:“宝儿我告诉你,你今天没有看见我,谁也没看见我听见了没有!”
宝儿:“可我看见你了啊!”
李静瞪眼,一行清泪从眼角又落了下来:“没有!你没有看见我!你看见的不是我!”
宝儿:“……”
李静:“呜呜~”
宝儿:“好吧,我没看见你。”
马车行得不快,李静是先于宝儿从郡王府出来的,她拿着腰牌,顺利爬上了她的马车,已然在里面哭了好半晌。此时宝儿就在眼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至少是她这么以为的,抹着眼泪,她扳过宝儿的肩膀,霸道地叫道:“你不许笑!”
宝儿天生笑颜,无语地看着她:“我没笑。”
李静泪眼汪汪:“你为什么都不问问我为什么哭,坏宝儿,你不是我的好朋友吗,为什么也一点都不关心我!”
好吧,她在无理取闹。
察觉到这一点,宝儿定定地看着她:“你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