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云起(89)
李朝阳低着头看着手腕上的佛珠,发现这不是程酌签约仪式当天绕在手腕上两圈的那串,是当时散落在程酌家里,没有被李朝阳捡起来的那些。
在他手腕上只有松紧度刚刚好的一个圈,但他不明白程酌想表达什么意思。
“你恨我吗?”程酌问:“或者说,讨厌我吗?会不会很不愿意见到我?”
李朝阳沉默着没回答。
“不说话,我就当是没有了。”程酌说:“那我们从陌生人开始,好吗?你不用理会我,继续向前看,好好生活,主动权不在我手里,我也不会再做你认为不尊重你的事情,热搜的事情我会去处理,这样……你能接受吗?”
程酌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一点儿笑意,但语气十分认真。
这真不像李朝阳认识的程酌啊,程酌在任何人面前都应该是骄傲的,不应该软弱,也不会低头看。
于是李朝阳终于抬头看他,眼里情绪复杂,挣扎半晌却只道:“雪很大了,就这样吧。”
说着把围巾和佛珠都拿下来还给了程酌,轻轻笑了一声,说:“就这么拿陌生人的东西也不好,谢谢你的好意,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话音一落就转身往回走,没有再回过头,但还是听见了程酌在他身后留下的那句:“小昭,你要过得好。”
第39章
二月中旬,距离杨思衡辞职已经过了一个月。
他跟闲惯了的李朝阳不一样,一没有事做,就觉得人生没了目标,开始问李朝阳他大学那年没思考出结果的问题:人活着有什么意义。
李朝阳觉得这样不行。
杨思澜听说以后就想把杨思衡叫到公司里去,让他做点不累人的活儿,就当打发时间,但又被杨思衡第无数次拒绝了。
他从来不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毕竟不用考虑如何“生存”,家里给了他这个底气,他任何时候都能自由选择。
“那你打算做点儿什么?”李朝阳说:“去你大哥那儿慢慢发展,说不定以后能有一番作为呢。”
杨思衡问:“那我是去卖房还是去炒股?你看我行吗?”
李朝阳:“房地产跟金融行业从你嘴里说出来就像中介和卖彩票的……”
杨思衡:“对我来说是的。”
李朝阳:“……”
李朝阳盘着腿坐在窗台上,也在想自己之后应该做点儿什么。
从离开S市的那天起,他就有点无所适从。
杨思衡总说每个人归根到底都是为自己而活,年轻也就这几年,不用太害怕冲动,大不了头破血流,再换条别的路走。
这话并不是说说而已,杨思衡的行动完全贯彻了他的思想,年幼时李朝阳不清楚,但从十几岁到二十几岁,杨思衡的确活得横冲直撞,是好是坏都没违背过内心所想。
李朝阳有时会羡慕。他不像杨思衡,没有真正热爱的事情,看起来对什么都无所谓,实际上对什么都有所畏惧。
很多年前,他以为他的一生只会像流水一般平淡着走到终点,可到十九岁和程酌在一起之后,他又懂得了原来自己还有爱人的权利,然而还是一边珍视着,一边把它弄丢了。
于是漫长的人生好像又一次失去了方向,他表面上随波逐流,实际上根本跟不上这大流。
所以总是不能彻底地明白,杨思衡说的为自己而活,到底应该如何去做。
“你出国的那几年都在做什么?”李朝阳突然问。
按杨思衡的个性,他在完全自由的情况下,基本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太久,可出国时飞机起飞就走了将近五年,联系虽没断,但期间从来没回来看过,“想念”对他来说好像是个全然陌生的词。
“到处走走。”杨思衡的目光有一瞬间的不自然,随即又恢复如常了,说:“一开始在学摄影,后来觉得学不到新东西了,就四处旅游,去过很多地方,拍了很多照片,出过一本影集,但里面的内容不想被人发现,就没告诉你。”
李朝阳愣了一下,笑道:“行,那不问你。”
“我给你寄过明信片。”杨思衡转过头来,问:“从伦敦寄的,没收到吗?”
李朝阳茫然地摇摇头。
“那应该是寄丢了。”杨思衡说:“上面写了希望你勇敢。”
李朝阳又愣了一下,低着头怔怔道:“放心。”
·
天色暗下来。
吃完饭以后他们各自回了房间,李朝阳把之前的手机从背包里拿出来充上电,心里五味杂陈。
充了没一会儿他就开机了,挪了个椅子过来坐着,掌心微微发烫。
本身换手机和联系方式就是在躲程酌而已,看现在的样子,似乎是不用再躲,于是他打算用回之前的这个手机和原本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