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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妖(11)

——祝小拾暗搓搓地把这句话噎住没说,话音未落,却讶然听到外面嘈杂声骤起:“快!快让她出来!制服妖兽!”

祝小拾悚然一惊,定住心神静看着手上溢出的鲜血滴滴答答地往楚潇口中低落了几秒。门被冲开的瞬间,她双手猛扶住他,以肘支地下身荡出,一记横扫腿撂倒了最先冲进来的两个。

——然后她又争取到两秒,在后续的队员冲进来之前,她的手往他嘴上一糊,少说又喂下去三两滴血呢!

混乱中,楚潇眸光一凛。

刚汲取到的微量鲜血远不够令他恢复体力,但看到祝小拾被人嵌住胳膊强行拽开的刹那,一股力道令他撑身跃起。

“啊啊啊啊——”被巨力猝然扭断手臂的队员惨叫声震荡室内,正打算放弃反抗乖乖离开的祝小拾错愕回头,定睛便见冷光一闪。

——下一秒,左手扼在楚潇颈间、右手正照腰际往下刺的男人骤觉双肩一沉,被队员架着上身仍拼力腾起的祝小拾双腿勾在他肩头狠狠一压,男人失去平衡,惊呼着仰面倒地。

祝小拾在姿势变动间也脱开了桎梏,就势一扑而上,扬手就是一记勾拳:“你他妈还动刀子!过分了吧!”

不及防备的男人顿时眼冒金星,气头上的祝小拾正要再挥一拳,扬起的手被人当空握住。

祝小拾怒目抬头,将她阻住的克雷尔几是同时低眼:“松本上校,我很抱歉。”

他道出的称呼令祝小拾微感一惊。

克雷尔握住祝小拾小臂的手轻轻一扯示意她起来,接着又以一种十分理所当然地姿态扶了把松本滕佐。

然后他用一成不变的平静口吻说:“是我的客人冒犯您了。”

“克雷尔上校……”松本滕佐揉着肿痛的脸颊,语调和片刻前在扩音器里说话时一样阴阳怪气,“您客人的‘冒犯’,可不是一般的厉害。”

“我向您致以诚挚歉意。”克雷尔颔了颔首,再抬眸时,目中寒光也一现,“但请您不要因此迁怒状态已符合绝对虚弱标准的待遣返妖兽,否则我一定将您的违规行为汇报给总部。”他说着示意手下,“把楚潇吊回去。”

楚潇原正倚着墙缓气,方才几番剧烈的动作已令他疲乏不已。队员绝说不上温柔的扯拽他也再无力挣扎,两个人将他押至房间中样的锁环之下,将他双手同时一提,就要把铁环扣在腕上。

祝小拾别过脸去不忍多看,耳边却传来一缕堪称轻松的口哨音。

她怔了两秒又再去看去,楚潇疲倦到极致的脸上正浮着笑意。然后,那笑意微微凝住,添上了几许郑重。

他无力发声地启了启唇:“谢谢。”

第9章 财源滚滚小貔貅(九)

“我会尽力帮你的。”祝小拾看着楚潇呢喃道,声音低到她自己都不太听得见。

克雷尔无声地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她离开,她压制住情绪往外走,即将踏出房门,身后竭力压低的呻吟声在耳边骤响。

祝小拾霍然回头,那柄尖刀尚未离开楚潇的脊背。刀刺得倒不深,只刀尖探进皮肤,松本藤佐正以一种慢条斯理的姿态握着刀柄缓缓下划,在楚潇已织满伤口的后背上添上一刀新伤。

殷红的鲜血如同破壳而出一般,带着生命的气息从刀痕里迅速渗出。

祝小拾在那灼目色泽的刺激下,一瞬里几乎崩溃:“你怎么能——!”

“祝小姐!”克雷尔闪身一挡,及时将她拦住,祝小拾试图推开他未果,越过他肩头的目光里满是愤恨:“你他妈变态!你这是虐杀!”

克雷尔的手带着安抚在她肩头一按,略微偏头:“松本上校,我以为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

“是的,您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克雷尔上校。”松本藤佐悠悠笑着,从贴身口袋里取了块手帕,擦拭刀刃上的血迹,“但怎么说呢……对妖物的研究终究不是您的本行,上校。如果上级下来审查,相信我,我提供的数据会比您的义愤填膺更有说服力。”

“你——”祝小拾被这显而易见的挑衅激怒,然而一缕近在咫尺的杀气截住了她的话。

她下意识地抬眸,克雷尔眼底杀气正在迅速减少,但在其完全消逝不见前,她清清楚楚地看到那杀气是冲着松本藤佐去的。

可待他转向松本藤佐的时候,那股原本逼人的杀气已然无迹可寻。他恢复成辨不出情绪的平静面容,甚至连抑扬顿挫的语调里都捉不到任何象征心情的痕迹:“那我很佩服您的专业素养,松本上校。”

然后他迈向前了半步:“所以从某些方面来说,我十分赞同上级加派我来中国区,与您平分权力的决定。”

松本藤佐眸光微凛。

克雷尔不习惯于浮现情绪的面孔上,嘴角挑起半秒就又恢复:“即便我对于与您共事毫无兴趣。”

祝小拾从克雷尔和松本藤佐的对话中感受到了剑拔弩张。

但这种掺杂着同事间相互忍耐的剑拔弩张丝毫不能缓解她的怒意和对楚潇的担忧。

局势对她来说十分明确,松本藤佐显然并不能对克雷尔怎么样,若不然上级加派克雷尔来与他分庭抗礼的事根本就无法实现;而克雷尔对松本藤佐也无可奈何……这样的状况对楚潇而言毫无益处。

松本藤佐在对楚潇恶意施虐,假如楚潇悲惨地死在了返回妖界前,“施虐”就成了虐杀。

——就算抛开自己站在个人角度对楚潇现状的痛心,祝小拾也不敢想象睚眦惨死在人间会引发出怎样的后果。

龙生九子,不算睚眦本人和幼年期的貔貅,也还有七个。这七个具体都是谁,民间存在许多不同的版本,但祝小拾完全不想通过激怒他们来验证哪个版本正确。

何况,个人角度的痛心她也抛不开,现在她一回想楚潇的遍体鳞伤和虚弱中的笑容,就心如刀割!

另一件事,是楚潇说妖界已经不适宜生存了,不能送貔貅回去。

祝小拾借着余怒一路疾走出大学大门,马路上川流不息的汽车刮出疾风的呼啸声震入耳中的瞬间,她脚下一顿。

——看来必须得把楚潇和貔貅弄出来了,要凭她自己的本事,而且要尽快。

现状已不允许她等待和文化部的交涉结果。她跟有关部门合作已不是第一回,孰知他们的工作风格。她与他们的合作基本都是愉快的,唯一的问题就是他们事情太多而且流程明确——流程明确的结果就是难以加快。

再说,鬼知道他们对妖务部这个国际机构到底是什么态度。

而楚潇的处境已不能多等,按计划很快会被送返妖界的貔貅,大概同样等不到她和上面扯皮申请改变计划。

既然局势分明,那该出手时就出手!

祝小拾暗下决心的刹那尚有一瞬间的退却,担心“出手”后将面临的后果。但楚潇被俘当晚兽爪扣住她肩头又放开、虚弱至极中吹着口哨向她道谢的样子令她将退缩的想法硬生生刹住。

——他是可以不感谢她的。至少被俘的那晚,他可以要她的命,但他没有。

他并没有人类想象中的那么暴戾,但人类已经用极端残忍的手段将他伤得体无完肤。

她是造成这些后果的一道导火索,如果她再往后退,睚眦惨死人间的事必定缠绕她一辈子。

而师父说她的阳寿有101岁。

祝小拾面色铁青地沿人行道往地铁站走着,在凛冽寒风中拨通了第一个电话:“四师兄,我需要文化部近几天的班表,你能搞到吗?”

那边,顾四一个哈欠打到一半就被她的话震清醒了:“小姑奶奶你又要干啥?”

“两万,我出两万买这个!”祝小拾干脆利落,“你拒绝的话我就告诉四嫂你藏私房钱的事儿!”

顾四噎了一下,连声答应,“好好好没问题……哎你怎么知道哥有私房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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