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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妖(178)

“等等……”祝小拾惊然喊出,意识到里面听不到,又转身看向带他们前来的一位女医生。

女医生抱着一个文件夹,凝望着屋内,察觉到她的视线时叹了口气:“在他变异成狼人、或者抵抗住变异恢复成人类之前,我们没有其他办法让他冷静,只能使用安定。”

“‘抵抗’?”祝小拾抓住了这个词,秀眉蹙起,“我以为变成狼人、吸血鬼,都是咬一口就……”

“是的,但是克雷尔上校在察觉到自己被狼人跟踪后,注射了抗体。”女医生颔了颔首,“那是妖务部去年刚开始研发的抗体,还是个半成品,并不是很管用。现在药效已经完全发挥了,看起来并不足以让他抵抗住变异,所以我们才希望用心理治疗辅助药效。”

“你们想让他用精神抵抗?”楚潇锁着眉看过来,女医生点了点头。

他又扫了眼双面镜那边,忖度道:“医学问题我不太懂。但我想问一下,如果做个类比,抵抗狼人变异和戒毒,哪个更考验意志力?”

“Well,这种对比……”女医生神色复杂地仔细思考了一下,“这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如果硬要比的话,抵抗狼人变异的难度大概相当于要求毒瘾发作的瘾君子不许动近在眼前的冰毒吧。但如果拿近几年新发现的更高端的毒品做对比,我想抵抗狼人变异大概容易一些。”

楚潇神色微沉:“冰毒的复吸率是百分之百。”

”这是抵抗变异相对仁慈的地方。“女医生神色并不轻松地耸了下肩头,“他能扛过七天就安全了,以后绝不会再发作。”

楚潇神情稍缓,点了点头:“需要小拾做什么?”

女医生指了指屋里:“进去,陪他聊天。”

楚潇:“门儿都没有。”

祝小拾:“……”

接下来的交涉进行得非常不愉快。

即便楚潇也很想救克雷尔,可他认为克雷尔现在的状态太危险了,必须保证祝小拾的人生安全,不能让她和克雷尔近距离接触。

妖务部方面便提出,他们可以限制克雷尔的自由,把他锁在床上。

楚潇依旧不答应,因为他在营救过程中看到了克雷尔挣断皮带的过程。那种蛮力太可怕了,在没有足够参考数据做支持的情况下,很难说怎样的强度才足够安全。

妖务部于是又退了一步,表示可以在限制克雷尔自由的基础上,让祝小拾离得远一些——她不需要坐在他身边和他说话,只要在屋里就行了。

楚潇听罢,一张脸冷得能冻死人:“那间屋子总面积不过几十米,假如克雷尔挣脱你们的防护措施袭击小拾,她就算爬上天花板也逃不了吧?”

谈判一时间便陷入僵局,妖务部众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和他们还算熟悉的迪恩求助地看向祝小拾,可祝小拾也只能沉默以对,因为她也实在还没大无畏到为了救克雷尔把自己的命搭进去的份儿上。

楚潇抱臂,倚向靠背,沉肃道:“绝对不能让小拾和他处在同一空间里。其他的,为了救他,都可以商量。”

会议室里一阵长久的沉默,少顷,一位头发花白的医生开了口:“那如果我们需要祝小姐每天工作14到16个小时呢?”

楚潇皱眉看过去:“干什么?”

“通过广播和他说话。”医生道,“因为他无法直接接触到人,治疗效果会相对减弱。但好处在于,在他昏睡的时候依旧可以继续进行这项治疗,可以更加连贯地给他精神上的支撑。”

“连续说话14到16小时吗?”楚潇迟疑着看向祝小拾,祝小拾很快点了头:“可以。”

妖务部的一众军官顿时都松了口气。

和克雷尔共事最久的迪恩甚至笑出来,转而立刻道:“多谢二位,费用方面我会立刻向总部……”

“不谈费用了吧。”祝小拾心绪很复杂,闷着头说,“这回是救朋友,不提钱了。”

“……”迪恩小心翼翼地看向了昨天冷眼拍晕克雷尔的楚潇。

楚潇神色平淡:“听她的。”

但两个小时后,治疗才刚刚开始,楚潇就很悲痛地后悔了。

他觉得自己需要精神损失费。

医生说,在克雷尔的印象里,祝小拾说的一直是中文,建议在治疗过程中依旧使用中文,于是负屃解了给祝小拾的咒语加持。然后,楚潇就听到那个无比熟悉的声音,清晰而温柔地照着稿子读着:“不要愁老之将至,你老了一定很可爱。而且,假如你老了十岁,我当然也同样老了十岁,世界也老了十岁,上帝老了十岁。一切都是一样的。 ”

“我愿意舍弃一切,以想念你终此一生。 ”

“但愿来生我们终日在一起,每天每天从早晨口角到夜深,恨不得大家走开。 ”

楚潇在楼道里无语凝噎:“为什么要读《朱生豪情书》啊……”

“因为够深情,能从精神上满足‘物种本能’。”迪恩饱含歉意地拍拍楚潇的肩头,还摸了根烟递过去,“抽吗?”

“……不了,我们九兄弟里有一个烟鬼就很恐怖了。”楚潇颓丧地摆摆手,侧耳再听听,发现里面又换了一首,比刚才那首还神情。

就这样,一天14个小时,从《朱生豪情书》读到《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甚至连新中国第一位总理写给邓女士的情书都摘了几段来读。

等在楼道里的楚潇几度挠墙,因为祝小拾从来没跟他说过这么多情话,就算是读也没读过……

他真的很需要精神损失费!

楚潇无比悲愤,更过分的是,第二天,在祝小拾念了三个多小时后,克雷尔清醒了那么一阵子,至少有四十分钟的时间。

这四十分钟里,楚潇站在双面镜外,就看到克雷尔悠哉地躺在病床上,衔着满满地微笑注视着墙上的播音喇叭,口中呢喃着和祝小拾的声音一起念情书,自得其乐的样子宛若挑衅。

“我能在他病好后扭断他的脖子吗?”楚潇冷着脸扭头问迪恩。

“……”迪恩低头拿出烟盒,“抽一根吧……”

“不抽!”楚潇切齿。

第三天,克雷尔的清醒时间延长到了一个小时五十分钟。医护人员们欢呼雀跃说效果显著,还有两个正实习的医学院学生在愉快地记录数据,打算写个国际级别的论文出来。

楚潇在楼道里一拳捶掉了好大一块墙皮。

第五天……

第七天……

第九天,克雷尔只在中午又发病了半小时,论攻击力也完全没有狼人那么恐怖了,充其量是一哈士奇。

但恪尽职守的医护人员为避免功亏一篑,还是要求祝小拾读满10个小时。

于是,祝小拾微哑的声音和克雷尔无比享受的神色一起在楚潇心里搅着,妖务部各级都对此十分愧疚,欧洲区的总负责人甚至还亲自做了个批示,要求部下给他提供防震泡泡纸解压……

楚潇便怨念地按完了好几大张防震纸的泡泡。按完后抬眼一看还有一个小时才结束,长声叹息着向迪恩伸出了手。

“?”迪恩战战兢兢,“怎么了?”

“烟。”楚潇冷漠无比。

第十一天的清晨,望着祝小拾欢天喜地地奔向地下车库的背影,跟在后面的楚潇简直想消极怠工。

但还是要开车送她去,真是气到爆炸。

他们赶到妖务部的时候,克雷尔已经恢复自由了,监护室连房门都没关,两个护士一脸轻松地在给他测血压和脉搏。

祝小拾走进去,他旋即笑起来:“啊,祝小姐,非常感……”接着看到了阴沉着脸跟进来的楚潇,“非常感谢您和楚先生的救命之恩。”

楚潇挑眉:“大恩不言谢。”祝小拾胳膊肘一拱他。

“……”他斜斜一瞪,静了静到底还是维持住了风度,“我出去走走。你们要是想拥抱一下作为庆祝……请在我回来之前抱完,行吗?”

“不了不了,不必这样。”克雷尔谢绝了他的大度,但在看向祝小拾时,他灰蓝的眼睛里,深深的情愫又半点都没有减少:“我仍是幸福的,我永远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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