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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偕到老(6)

作者: 远游客 阅读记录

(抱歉,我没有调侃南方人的意思,我自己也矮。请读者见谅。)

追求陶星沅的男子排成长队,这队伍里有一位教授,沈梁森,字适夷,贵州毕节人,北大历史系毕业后直接留校任教。

“夷狄”的“夷”,“ 夷狄,禽兽也,畏威而不怀德”,唐太宗最能识人,否则如何能成就千秋霸业?师生相恋,违反纲常伦理,欺师灭祖!吴兴祚愤愤然。

22年初,沈梁森向陶星沅发起爱情攻势,起初,他还算含蓄,写写明信片,抄录几首英文诗寄给陶星沅。教授没有大动作,吴兴祚只能干瞪眼。所幸,明信片和诗到了女孩那里都石沉大海,不起波澜。

一日,吴兴祚忽听得历史系的朋友说这沈梁森教授本是结了婚的人,遵父母之命听媒妁之言娶了家乡的小脚女人,发妻被他留在老家侍奉父母。吴兴祚立刻屁颠屁颠地跑去找陶星沅,他在校园里搜了一圈不见人,最后搜到女生宿舍。碍于舍监传消息,陶星沅不得不下楼来见他。女孩儿皱着眉听完他那几句啰嗦话后,说了一句“怎么了?”

“怎么了?所以你自然不能和他在一起!”

“滚!”女孩转身从小小的会客室里出去。谁要和沈梁森在一起?有病!

不久,沈梁森在《北京大学日刊》上发表启事,为他的兄长代聘家庭教师。应聘的人很多,但沈梁森却私下将启事寄给陶星沅,希望她能应聘。女孩这厢依然是不回应。

没有不透风的墙,不久,北大校园内有人谣传沈陶二人关系暧昧,一众陶星沅的追求者们躁动起来。不患寡而患不均,谁也追求不到时,彼此都心安;突然有人胜出,则意难平。成为难兄难弟的失意者们将谣言星火传递,更有好事之徒在北大厕所内张贴告示。

吴兴祚由此多了一份工作,在厕所里撕告示,与妖言惑众者争辩甚而动手,本来,读书对吴兴祚来说就是副业。

把此事推上高潮的是一篇“纪实文学”,发表在北大人经常投稿的《东方时报》的副刊上。以沈陶二人为主角,以史家笔法直书实录,微言大义。

文章刊出后,北大师生都在谈论此事,陶星沅固然把背挺得笔直,吴兴祚看出了女孩儿的黯然。“不怕,清者自清!”他跑去安慰女孩儿。可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他心里惶惑。

“那个人写给我的信,”女孩从书包里抽出一个信封,“今天收到的。”她压抑着愤怒。

陶星沅头一次跟他说这么多的话!从前都是“对”、“哦”、“好”、“谢谢”(没有诚意的“谢谢”)、“这样啊”。

吴兴祚打开信,一目十行。对方的手法他一眼看穿,因为都是男人。表面上说要去澄清谣言,实则花言巧语,鼓吹什么新时代女性要勇敢追求自由、追求爱情、打破婚姻的束缚。这不是引诱是什么!

“这事交给我,你不用管!”灭此朝食,他一分钟也不能忍了!

“你别动手!”

东北爷们能动手就不吵吵!为了陶星沅,他控制住冲动。

两天后,《晨报副刊》发表北京大学女生陶星沅的署名文章,文中将北京大学教授沈梁森寄给她的一封情书全文转发。行文最后,陶星沅(吴兴祚)不无愤慨地说:“不意中国最高学府的教授对本校女生——素不相识的女生竟至于如此。我以为此等事匪但与星沅个人有关,实足为中国共同教育之一大障碍。我北大女生,我北大全校皆足引为不幸。”

吴兴祚的这篇文章把沈梁森钉在了耻辱柱上。他随之领导了全校学生的“驱逐沈梁森”运动。讨伐檄文由他亲手撰写,颇有“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的斐然文采,成为北大人一时传颂之名篇。文学系主任扼腕叹息,“不意物理系有如此英才,如经我培育,再假以时日必成文学界之泰斗!”

运动轰轰烈烈成燎原之势,校长蔡元培给沈梁森写了封信,要求他自行辞去教职。随即,《北京大学日刊》登出沈梁森辞职通告。

经此一役,吴兴祚以为自己与陶星沅的关系更近了一步。他再见到女孩时,脸上的笑容更和煦。女孩不过挑一下眉。那么几天前才发生的事于她是前尘往事吗?她如此健忘,好不好把心中对他的芥蒂一并忘掉?

作者有话要说:

北大教授追求女学生导致失去教职一事,在民国确有发生,发生在1924年。

第6章 负笈远游

陶星沅衣着简单整洁,几年下来,未见她置办过新衣,吴兴祚心酸。他知道岳家不与妻子往来,当她不存在。因为在旧式观念里,一个女子再不得丈夫的意也该隐忍,自求离去简直有损妇德、辱没门风!妻子带走自己的嫁资及首饰的当金,将近两百银元,母亲再送妻子两百银元。她要凭手头的积蓄支付几年的学费和食宿费,还要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必须节俭。所幸青春即是最好的装饰,女孩子风姿娟秀,说起话来神态委婉动人,一众男子看了心里起伏不定,往往忽略了她的装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