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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妆(19)+番外

甚善,终于明着问到了这句。他问了,便比她上赶着去解释更好。

“是明宁长公主从中打点的。”云婵一字字说道,“臣女虽不懂前朝后宫的盘根错节,也只明宁长公主是皇太后亲生女儿。就算是臣女去求了她,她如此爽快地便将此事办了……臣女也难安心。”

何况,自己从未跟她开过口。

“但为何是找大理寺?”霍洹睇着她又问。

“因为袭姑娘热心,必会帮臣女这忙,臣女能找的也只有她。”云婵借机夸了袭氏一句,顿了一顿,又说,“再则,陛下说过禁军都尉府中有不少冯家势力,臣女便不可能找禁军都尉府去查;兄长被抓进刑部,显然冯家在刑部势力也不小。臣女便只好找大理寺了,总不能去找宫正司不是?”

这是把容易想到的、可查案的人均想了一遍后,挑了个可行的。霍洹轻声一笑,对她这虑事的路子未加置评,沉了片刻,重新看向她,口吻淡漠下来:“你查他,不是因为你自己心里存疑、想谨慎行事确保稳妥,是做给朕看的。”

云婵后脊一凉,不知自己是哪处安排出了疏漏还是哪句话说得不周全了。笑容发僵,云婵强撑着说了一句:“陛下何出此言……”

“从这事来看你勉强算个人精。”霍洹口气闲闲,撇了撇嘴又道,“不过人精,朕从小到大实在是见多了,你修为太低了些,抱歉。”

☆、17隔墙

“抱歉”两个字说得咬牙切齿,云婵心虚得身上一紧,神色也有些不自然。抬眸偷觑了觑皇帝的神色,便起了身,在案桌旁几步远的地方端端正正地拜下身去:“陛下恕罪,臣女不是有意欺瞒,只是……”她一咬嘴唇,续道,“只是有些事……自己心中明白,却不知如何同陛下说清楚。”

“嘁。”霍洹冷睇着她轻笑了一声,没理会她这番谢罪和解释,只悠哉哉问她,“知道哪儿露了马脚么?”

云婵闻言心中惴惴,黛眉蹙着,仔仔细细地将始末想了个遍,末了还是只能道:“不知……”

“坐着说。”他犹睇着她,眸中添了三分笑意。待得她落座后,原本的冷峻已荡然无存,似笑非笑间,端的一派循循善诱的口吻,“你看啊……云意是你的亲兄长,你查他是为他的安危着想,是以想把底细弄清楚。既是这样,你私底下查明白就是了,他究竟是谁的人你心中有数便可——能托亦茹帮你这忙,那让她那边不多言很难么?这么快就让朕知道个清楚,你这有心透出信来……也透得太明显了。”

云婵低头不言,被他话中的两分戏谑弄得面红耳赤。霍洹顿了一顿,又说:“所以么,你压根就没疑过他当真跟冯家有什么瓜葛,只是想用此举让朕也不要多疑。”

“是……”云婵点了点头,心里忐忑地斟酌着,问出的话已低若蚊蝇,“那……陛下可信了么?”

霍洹心底陡然一声笑,面上仍平静如常,敛去笑意挑了挑眉头:“不信。你个姑娘家都知道玩这种心术来蒙朕,云意只怕比你心计更重吧?”

他刻意夸张了的抑扬顿挫已分明是逗她的意思,一句句地说完,却眼见着相对而坐的云婵当真慌了。

慌措不安地怔然望一望他又很快将目光避开,手指一下下地绞着裙带,方才面上被他激起的红晕逐渐褪尽,转而却是眼眶泛了红。云婵忖度着,语带慌张地解释道:“陛下……若是、若是兄长和冯家有什么关系……又何必这么到牢里走一遭,皇太后也不会这般不喜欢臣女了……”

“……”霍洹愣了一会儿,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你当真了?”

云婵一懵,抬起头满是茫然:“……什么?”

“你当真以为朕不信你兄长了?”他说得更明白了些,云婵愕了一愕:“陛下亲口说……”

霍洹紧蹙着眉头忍不住瞪她:“朕说笑的。”

“……”

反应了一会儿之后,便换作了云婵瞪他。思及自己片刻前的着急担忧全被他看在眼中,大觉羞赧窘迫,别过头去双手一捂脸,磕磕巴巴道:“陛下怎的拿这个说笑……臣女一心觉得是说正事呢,君无戏言……”

片刻无声,而后,对面一声叹息沉重。

云婵仍抚着发着热的双颊,看不到他的神色,只听他幽幽道:“赫契汗王不要你,当真是因为嫌弃你不是皇室公主?不是因为你太笨了?”

“……”

这回就算是再认真的口吻,云婵也知道是故意逗她了。碍着身份偏又不好埋怨什么,索性低下头闷闷的不说话。霍洹笑了一笑,倒是自己纠正了:“哦,其实也不笨……该看得清楚的大事你都清楚,不过么……”他沉了一沉,“和旁人比起来你到底心思简单些,这些个阴谋阳谋实在不适合你。日后还是有话直说为好,别说什么不知如何开口,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不比安排这些省心?”

他说得轻松,好像什么都可以毫无顾忌地直言一样。云婵静思了会儿,轻轻道:“那……臣女说了,陛下便会信么?还是这般验证一番更可信些?毕竟许多事,都是‘口说无凭’的。”

“你如实说了,信与不信朕自会判断。但凡能解释得通的事情,拐弯抹角未必比坦诚直言更可信。”霍洹的语调四平八稳,云婵听着,心中莫名地添了些力气,若有所思地点了一点头,他又说,“小婵,朕和你不算熟悉,但因为先前的事,知你不可能帮着皇太后,所以朕乐得信你,和你说话也似乎轻松些,所以……朕不想你和旁人一样总在算计。若连你也心思深沉了,朕找谁说话去?”

突然察觉到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分量比自己所以为的重些,云婵很有点惊慌。且这人还是皇帝,坐拥天下,如今就这么坐在眼前,话语说得温和平缓甚至还带点央求的意味,深深一颔首,应道:“诺……臣女谨遵旨意。”

他一声嗤笑:“没什么旨意不旨意的,你日后少些顾虑就好。朕既把你留在宫里,自然想你过得好。若总是劳心伤神,还不如早早把你嫁了。”

“诺……”云婵又应了一声,思量着又道,“此事是臣女不知轻重去央的袭姑娘,袭姑娘又不得不顾忌臣女这长公主的身份,实则应得很是勉强,陛下别怪她……”

“知道。”霍洹一点头,“只是不许有下次。”

.

一场一惊一乍的交谈之后,心中轻松愉悦……

却是还不到两刻,便接了长乐宫的旨意:罚两个月俸禄。

云婵不知原因,接了旨询问来传旨的宦官,那宦官却只是说:“长公主心里清楚。”

可她确实不清楚。

罚得倒是不重,较之从前经受过的重刑,两个月的俸禄不过小事一桩,人在宫里,总不会因为叩了俸禄就饿死,左不过上下打点起来会拮据些,该给宫人赏钱的地方不得不省一省罢了。只是这旨来得太蹊跷。她近来都不曾与皇太后有过什么交集,更不曾再触怒过她,这个时候下这么一道旨……

难不成是方才她和皇帝的交谈让皇太后听了去?皇太后一边觉得心中懊恼一边又碍于皇帝不好严惩?

思绪一往此处想,便一发不可收拾。云婵愈想愈觉得可怕,如是那般,便是自己这身边一干人中也有皇太后的眼线了。

她从前觉得,皇太后虽不喜她,但若说引得皇太后“忌惮”……她是万万没这个本事的。莫不是因为兄长的事,皇太后多了份小心?

心下胡乱猜疑着,越猜越不安。白萱和林端侍立在一边,已互相动了半天口型,云婵有所察觉却无心去问,又过了好一会儿,林端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她的神思:“长公主……”

云婵偏了偏头:“怎么了?”

林端一揖,禀说:“臣不敢揣测皇太后心意。但只是……方才长公主与陛下闲谈之时,冯氏曾来过。原想拜见长公主,但因着陛下在,便被臣等挡下了,许是她恰在门口听了两句,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