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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妆(77)+番外

霍洹伸手接了过来,是一枚玉佩——或者说,合起来该是一枚玉佩。

温温润润的白色,显是佩戴许久,一直有人气滋养着。

佩上刻着两个字:云婵。

这是他送她的佩,费了许多功夫打听那块佩的样子,又找了老工匠来仿得一模一样。

然后,他骗她说这就是她母亲留给她的那一块。虽是骗了她,却是了了她的一桩心事,他也因为她的欢喜而高兴得很。

如今这块玉佩……碎成了两半。

是从中间齐齐摔断的,一边只有云字,一边只有婵字。

“继续找。”他的声音沉得好像变了一个人,顿了一顿,又道,“再调一个千户所来,就算把山推平也要把人找出来。另外,卓卿君……”

他看向云意,云意一揖候命:“陛下。”

他搁着那块碎佩的手一握,口吻森冷:“给朕血洗冯家。”

☆、第66章 覆灭

禁军都尉府接了圣旨,冯家上下……紧要人物入狱延伸,旁人,杀无赦。

除此之外还有道口谕:每杀一个人,放一个烟花。

他们不知是什么原因,类似的旨意从前倒也接过,不过那回是数算罪名这次是数人。

那晚,冯府上空的各色烟火连成一片,久久不绝。多到数不清放了多少,往往一朵初绽,就又有好几朵跟上。

霍洹站在宣室殿前,这角度恰能把烟花看得清晰。驻足了许久,他神色淡淡的,好似在欣赏烟花,却连半点笑容都没有。

小婵和母亲看得到么?

曾对小婵她说过的,即便他在血洗江山,让她看到的,也只是漫天烟火……

如今这烟火放得这么多、这么久,她若平安,该是能看到的吧?

快些让禁军找到吧……

山里到底多蛇兽,这么拖下去,也是凶多吉少。

“陛下……”潘瑜跪在一旁,小心翼翼、磕磕巴巴地再度禀了一声,“皇……皇太后请您去长乐宫一趟。”

霍洹神色一凌,目光扫了过去。虽是没有去长乐宫的意思,但这声音倒是提醒了他,还有些事没料理妥当。

抬头又看了看那烟花……

冯家上下那么多口人,这奇景还会再持续一阵子,还有机会让云婵看到。

便转身回了殿里,没有理会潘瑜,在案前落了座,唤了人进来。思量中,手指在案上轻击了一下又一下,而后气息一沉:“白芷说最初是袭氏要骗小婵开门?”

“……是。”那宦官应道,“白芷姑娘是说过这话。”

“传旨下去,袭氏车裂。不牵连袭家旁人。”

听得那宦官悚然一惊。

车裂,说白了就是“五马分尸”。

从未传过这样的旨意,那宦官一时吓住了,怔了半晌足下未动。皇帝睇他一眼,解释得心平气和:“她屡教不改,去。”

“诺……”那宦官这才压制着心惊一揖,哆嗦着去传旨。

殿中旁的宫人都屏了息,均暗道今日必定什么错都不能犯。若不然,皇帝在气头上,自己这条命大抵是要搭上了。

“外头那个潘瑜。”皇帝舒了口气,靠在靠背上,视线投向殿外。这话不是着意对谁说的,满殿宫人就都侧耳听着,他顿了一顿,又道,“助纣为虐也有些日子了,你们在御前都清楚。”

“是……”众人应得犹犹豫豫、稀稀拉拉。

于是听到皇帝一声轻笑,口气闲闲地续道:“也车裂吧。”

也车裂吧……

众人皆觉喉中噎住,后颈发僵地转过头朝外看去。依稀能看到侍卫的身影走过拖着潘瑜走,却没有听到潘瑜的告饶声,也不知是尚未得知旨意还是已吓得昏了过去。

“白芷如何了?”他问道。话题变得太快,宫人们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阖殿都静了一静,过了好一会儿,才有宦官强作镇定地回禀:“御医已诊治过,白芷姑娘无大碍了,再好生歇息几日便是。”

他“哦”了一声,神色轻松起来,站起身往外走,一壁走一壁道:“朕去看看。”

.

长阳城中,禁军都尉府忙了一个彻夜。

办这样的事,他们本就是不会手软的。加之云意平日里待人不薄,众人知道他的妹妹目下生死未卜,办起差来也就格外尽心。

抓了二十七人,屠了千余人。

把那二十七人往外押时,已是步步踏血而过。冯子沅的目光始终停在足下家人的血迹上,行至了前院,才猛地停了脚,看向押送自己的禁军,神情有些恍惚:“指挥使大人可在?”

“你还想见指挥使?”那人皱了眉头,冯子沅浅淡而笑,低头看了看,解了腰上玉佩塞给他,“在下有事相求,有劳通禀一声。”

那禁军看着那佩愣了一会儿,伸手塞回给他,大有不耐之色:“大人说了不许胡乱收礼。你若真有要紧事,我去禀一声。”

于是将他交给了旁的禁军押着,径自去找云意禀话。片刻后回到前院来:“你进去吧。”

冯子沅进了正厅,冯家唯一一处未怎么沾血的地方。他一拱手:“大人。”

“伯淮君有事?”云意搁下笔看向他。

“除却你禁军都尉府要审的人,冯家人差不多都死了。”冯子沅轻笑着,有说不出的苦涩,“能不能有劳大人……给他们收个尸?”

云意眉头一挑:“收尸?”

“是……”冯子沅点头,“置口薄棺便是,也不求……往祖坟里送,欠下的钱,我……”

“钱的事就不必提了。”云意打断了他的话,“冯家被抄了,上千口人置棺材,我知道你没法子。”

他说着站起身,挥手命旁人退出去,踱近了两步,又道:“此事我来办就是。还有,伯淮君的几房美妾我没能保住,但你的几个庶子。”云意顿了一顿,“我差人送出去了。”

“什么?!”冯子沅一惊,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禁军都尉府查冯家的时候,查到些旧事。”云意轻一哂,深深颔首道,“算我替小婵谢你。”

冯子沅惊得向后跌了一步,俄而一声哑笑:“禁军都尉府真是好本事……那些事,我若死了,大人不必告诉小婵了。”

“嗯。”云意平静点头,“但你若还有机会见她,亲口告诉她一声无妨。”

.

在忙碌了一个彻夜之后,禁军都尉府又从黎明破晓审案到夕阳西斜。人人都一根弦绷紧了,加上城外还没有找到人,谁都不敢松懈半分,此次到底是天子震怒。

云意穿梭于各刑房之间,了解着各处的进展。末了停在了冯家家主跟前,随手拿起供状看了一看,眉头倏皱。又翻了几页,几乎浑身都发了寒。

“大人?”手下见其神色大变,刚要问一句,他却已向外走去:“我回府一趟,你们接着审,有事直接来禀。”

连日来的诸事,包括云婵遭遇行刺之事,都敌不过此事让他更为震惊。

策马回府,这一袭飞鱼服这两天算是名声大噪了。街头的百姓一见,就纷纷猜测起又出了什么事,赶忙避让开来,不敢阻了他的路。

在府门口猛勒了马,云意进了府,声音发沉:“长公主呢?”

“在房里。”门口的小厮回了一句,他稍一点头,就朝内院行去。推开门,看见霍檀靠在榻上,腿上放着本书,似是读着读着就睡着了。

云意走进去,靴子踩在地上声响难免,是以他还未走到榻前,她便醒了过来。定睛看一看他,顿时眉开眼笑:“夫君。”

云意一怔。

“又忙了一整天么?”霍檀一壁问着一壁站起身,睡眼惺忪地往外走,“我做了汤,夫君尝尝看。”

他的话噎在喉中,尔后逼着自己喝出时,声音有些发了厉:“阿檀。”

“嗯?”霍檀停住脚,回过身看一看他,等着他说话。

“冯家倒了。”云意避开她的目光,阐述得平静,“禁军都尉府审了一天。你告诉我,那巫蛊案里的最后一个人偶是怎么回事——就是诅咒你的那一个人偶,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