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和神经病同行(240)

那幅画中的女子真正长什么模样，她早已不记得了。

或许有些许记忆的残片：温暖又柔软的手心、额角垂下的一缕长发、拥抱时的亲昵、还有微笑时扬起的眉眼。

她很怀念她。

尤其是怀念她在世时，父亲还会时不时板着脸走到她身前，指导她错漏百出的剑法和招式。

旁人都说，风闻阁当真是世上最痴情的男人了罢。你看他给儿女起的名字便知，这是将娘子看作宝，孩子当作草。

风姿、风雅、风景这三株无人怜爱的小草，便在风雨飘泊下自生自灭，磕磕绊绊地长大成人。因而姐弟之间的感情虽然深厚，与父亲之间的关系却一直微妙。风景对风闻阁并没什么感情，只是当作父亲来尊敬。在风雅眼中，“风闻阁”则是一块金字招牌，是风路城足以问鼎武林至尊的底气，也是他算盘上的一颗筹码。

只有风姿不一样。

她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只喜欢待在自己那方寸小院里习武练剑。因为她年长些，所以记得母亲尚在时，父亲的性情并非是像现在这般寡淡。他也曾瞧她练剑，也曾摸摸她的发顶，脸上也曾有过温和的笑容。

经历过春风的和煦，才知道冰天雪地里是多么刺骨寒冷。

但她坚信，总有一天，父亲会回来的。

一定。

毒君子顾笙从几日前便没了踪迹，仿佛在这岛上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不禁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已然身死。风姿与顾笙本就没有什么恩怨，风景又常在她面前提起这个朋友，因而想到不必与他交手，也不免觉得轻松许多。

只可惜，并不是所有人都和她想法一致。

如今被罗家人登上暗岛，当务之急，该是要除去他们，以免秘密泄露。可刚一传出毒君子的风声，便又倾全岛之力去捕杀一个无名小卒……她实在想不通是为什么。

“能否确认是毒君子动的手？”

医师在木桶中仔细地搓洗了双手，又取布巾擦净后才小心地答道：“这几名死者身上所中之毒前所未见，探不出药性。除了是毒君子所为外，老朽想不到其他可能。”

“可他们的死相不像是中毒。”

“因为这几人虽然身中剧毒，毒却不是致死的原因。”

“那是什么。”

“自尽。”说到此处，医师也不禁因自己冲口而出的话而感到悚然。

下手时果断利落，没有留下半分余地，似是存了决绝的求死之心，恨不得自己在世上能少活一刻是一刻。

是要受到怎样的折磨，才会如此决绝。

“傀儡术？”

“不像。”医师说着指向其中一人的手道：“他的指缝间有些许泥土，指甲有外掀的痕迹，这是他自己生生抓出来的。如果是中了傀儡术，神志皆失，不会有这样的反应。”

毒君子竟还留着这样可怕的后手。

看来是她刺的一剑还不够狠。

林一在一旁抱剑而立，面目沉静，似乎并不为这满地惨状动容。风姿与他算不得相熟，这男人的话也不多，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为何他要在此时暴露行迹。”

“嗯？”林一看向风大小姐。

“他若不现身，一直藏身在暗岛上，我们便拿他没办法。用如此张扬的手段杀人，恐怕其中有诈。”

这里无论距离庄子还是距离海岸都有相当一段距离，顾笙会突然高调地出现在此处，实在过于古怪。

“有诈也要去。”林一面无表情：“大人命令已下，无论出现什么情况，皆以斩杀毒君子为先。”

毒君子与你家大人究竟有何愁怨？

毒君子……又与我风家何干。

“派人去附近搜查。”风姿朝其他风家人道，顿了顿后，又加上一句：“备上避毒的丹药，小心行事。”

林一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你为何要让他们做无用的事情。”

待下人四散时，林一突然开口道。

毒君子的毒，连他南樱龙王一脉也一直对此束手无策。就算有避毒的丹药，也见效甚微。

“求个心安而已。”风姿冷淡地答道：“更何况，做了之后，才知道是不是无用功。”

听言林一也没有多说什么，很快便转移了目光。

两人都不善言辞，因而并没有人主动开口打破僵局。可越是安静，有的响动也就越明显。

“听到什么了吗。”风姿微微蹙眉，手握剑柄，环视四周。

林一一言不发，目光落在了身侧的树干之上。连风姿都没看清他是何时出的手，电光火石间，他便用飞刀将缠绕在树枝间的东西斩了下来。风姿上前查探，却见是一枚画有古朴花纹的铜铃。一端缠着琴弦，但在摇晃的时候，发出的声音却格外微弱，不像是普通的铃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