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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儿(49)

符云昌叹了一声,“唉,那姓肖的都好了,你却还这样……对了,你还没去看过他吧?”符云昌说到这里,一脸嫌弃,“哎,不去也罢。他那个人啊,真不知道说他什么好。都那样了,还惦记些奇奇怪怪的事情!看着来气!”

俞莺巧有些好奇,却又没法细问,只好笑着点点头。

符 云昌见状,顾忌她不能说话,自己也不好意思多说了。可不说话,偏又尴尬。他稍坐了一会儿,一脸挫败地起身告辞。俞莺巧送他到了门外,他又想起什么,开口 道:“虽然那姓肖的行事奇怪,但他是伤患,不跟他计较。你我多多少少都欠了他人情,不去看望也说不过去。你有空时,还是去一次吧。况且你这病……那姓肖的 医术也不差,又是熟人,指不定有法子。”

俞莺巧点点头,算是应承下来。

符云昌笑着,又嘱咐道:“别去得太迟,他休息得早,再晚些就该睡下了。”

俞 莺巧听他这么说,只觉人情温厚,甚是暖心。待符云昌走后,她也没有回房。时近黄昏,轻红霞光遍染天际。她估摸着时辰,微微有些犹豫。经过那日之事,她蓦然 明白,一个人在她心里能占多重的分量。只因他,她经受诸多欢喜伤心,为微不足道的小事思虑纠结。这般患得患失,这般不由自主。全部情绪都为一人掌握的感 觉,让她有些害怕。若再这样下去,她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她叹了口气,又惊觉自己又没来由地叹了气,不禁感到可笑。她半靠着门框,看着天色,时不时 又叹气。眼看晚霞渐收,她才终于下定了决心,迈步出门……

她走到诊室之外,要敲门时,却又犹豫。正当这时,殷怡晴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道:“哟,这不是俞姑娘么?”

俞莺巧吓了一跳,转身看时,殷怡晴端着晚膳和汤药,正施施然走来。

“我 前日还跟师弟说起你呢。好没良心呀。我师弟受伤还不都是因为你,按理说,你该不眠不休地照顾他才是呀。你倒好,竟连看都不来看一眼,真叫人寒心呢……”殷 怡晴边走边说,语气极尽戏谑。待走近些,她将端着的东西往俞莺巧手里一塞,道,“如今既来了,就没有放过你的道理,赶紧送进去吧,别凉了。”殷怡晴说完, 拍了拍手,转身就走。

俞莺巧想要叫住她,偏偏又不能说话。她看了看手上的东西,只得叩响了房门。她等了片刻,未得回应,心想肖让兴许睡了。她推了推房门,见未上锁,便轻轻走了进去。

先 前因肖让要留在云蔚渚上疗伤,雷韬便尽力凑了些家具来。如今这房中桌椅床榻俱都齐全,更不知从哪里寻来了些字画玩器,一一陈设安放。待俞莺巧走进内间,更 是惊讶不已。原本放置着数张病床的房间,已然收拾一新。房中摆着一张雕花大床,挂着轻纱幔帐。床边的矮几之上,置着一个青瓷花瓶,瓶中插着几枝含苞待放的 蔷薇。

俞莺巧忆起符云昌说过的那句:“都那样了,还惦记些奇奇怪怪的事情!”,这才完完全全明白其中的意思。

即使在病中,也不愿将就啊……

俞莺巧心生笑意,悄然走到床边。她不想吵醒他,轻轻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正要离开。却听帐中传来几声轻咳,肖让的声音虚弱,却依旧温柔,道:“帮我倒杯水……”

只是听到他的声音,俞莺巧已觉心弦微颤。她不敢多想,照着他的话倒了一杯水来。她伸出手,正要挑起床帐,却又顿住。她看着青纱之后那朦胧的身形,积累了全部的平常心,抿出最淡然的微笑,而后,方才有勇气挑起帐子。

然而,在床帐掀起的那一刻,惊讶畏怯的人,却是肖让。他看到俞莺巧的时候,竟有些许慌乱,开口就道:“你怎么来了?”

这句话里,大有疏远抗拒之意,让俞莺巧也尴尬起来。

肖让自知失言,忙解释道:“我还以为是我师姐……”

俞莺巧一笑,点了点头,将水杯递了过去。

肖让笑着道了谢,却不伸手接,只道:“还得麻烦你扶我一把。”

俞莺巧忙放下了水杯,伸手扶他。触碰之下,她才察觉,他竟又清瘦许多,单薄得让人心疼。她扶着他坐起,重又端起水杯递给他。

肖让含笑接过,慢慢啜饮。

俞莺巧看着他,久久无法移开视线。他的脸色苍白,唇色也浅淡许多。眉宇之间隐着些许憔悴,全不似往日般神采飞扬。那般伤势,一定很痛,想必现在也还痛着。若然可以,她多希望能替他承受……

肖让察觉她的目光,抬眸笑道:“你这样盯着我看,叫人怪不好意思的。”

俞莺巧一惊,当即敛睫垂眸。

肖让见她这般反应,迟疑了片刻,叹道:“病中也未曾好好梳洗修饰,不该让你看到我这样子才是……”他自嘲道,“太失礼了……”

俞莺巧听他这么说,忙摆手摇头。

肖让望着她,又笑道:“奇怪,怎么不说话?难道又跟我师姐做了交易不成?”

想起不久之前,俞莺巧曾被殷怡晴戏弄过一次,也像是这般,不得与肖让说话。如今他一提起,登时牵动一片温柔回忆,可笑可爱。

俞莺巧笑着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用近乎无声的喑哑,努力说道:失声而已,不必担心。

肖让明白了她的意思,又怎能不担心。他放下水杯,撑起身来,认真道:“你坐下。”

俞莺巧迟疑了片刻,小心地在他床沿坐下。肖让一手按上她的脉搏,一手抚上她的喉咙,道:“你咳一声我听听。”

他指尖的温暖,让她心安。到了此刻,她才十分确证,他已平安无事。那压得她几乎窒息的自责和内疚,这才减淡。她望着眼前的人,不禁湿了眼眶。

肖让见她这般反应,不禁怔忡。她的双眸泛着水色,似要哭泣,但脸上却带着笑意,俨然欢喜。他不知该做什么才好,微微有些心慌。就在这时,俞莺巧垂眸,轻轻咳嗽了一声。他不禁失笑,无奈道:“对不住,方才闪了神,你再咳一声。”

俞莺巧点点头,又咳嗽了一声。肖让细思片刻,放开了诊脉的手,对她道:“你去外间的桌上,取我的银针来。”

俞莺巧起身,片刻回返,将银针递给了他。他取了一根在手,道:“这不是什么大症候,大约是累了,又遇上诸多惊急之事,气血淤塞于天突穴,如今以银针疏导疏导就好了。你且放宽心,我下针最是小心,包管不疼。”

俞莺巧自不疑他,含笑点头。

肖让略微解开她的衣领,轻轻下针。俞莺巧只觉针刺之处微微发麻,倒的确不疼。肖让扶着银针,又对她道:“来,你念‘一’。”

俞莺巧照做,只是依旧无声。她有些不好意思,生怕自己折辱了肖让的医术。

肖让却笑道:“别停啊,继续。”

她只好继续念。突然之间,针刺之处的发麻感陡然消失。时隔数日,再听到自己的声音,她惊讶难当,不可置信地望着肖让。

“一二三四五六七……”肖让道,“接着念下去。”

俞莺巧满心震惊,一口气念了出来。虽然声音还沙哑,但已然完全恢复。

肖让笑着收了针,拿起一旁的水杯递给她:“来,喝口水,润润嗓子。”

俞莺巧并不接水,只是起了身,在床边跪下,抱拳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公子受伤,在下难辞其咎。如今还蒙公子医治,实在惭愧难当。有生之年,必当尽心回报。公子若有用得上的地方,请尽管开口,在下万死不辞。”

肖让被她吓着了,忙侧身伸手,想扶她起来。但他举动之间,却牵扯了伤口。疼痛让他动作一顿,微微抽了口气。

俞莺巧见状,急急起身扶他坐好,“公子不可乱动。”

“还不是因为你……”肖让蹙眉,嗔她一句,“别动不动就跪下,怪吓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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