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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离于爱(31)

“慈航,帮我看下手机中这张照片,他是天蝎座,面相是不是看上去控制欲很强,我担心会被他吃得死死的。”

她们谈的不外乎和男孩子的那点事:我爱他,他爱她,他不够爱我……兜来转去,真是吵得人头晕。心情好时,我倒不介意继续信口开河,可现在实在打不起精神来。周锐把她们挡开,叫了份薄底海鲜芝士比萨,和我分着吃,见我没什么食欲的样子,问我:“经验告诉我,现在找你讲话,你会把气撒到我头上,可是我也不能放你在这里生闷气,怎么了?”

“我发现这世界上的事情,我不理解的越来越多了。”

他乐了:“比如——”

“比如人为什么要活着。”

他哼了一声:“我拜托你不要胡思乱想好不好。是不是在担心张爷爷的病?”

“都怪你爸,要不是他把张爷爷弄到庙里,没人照顾,让他乱吃东西不吃药,张爷爷也不至于病倒。”

“我就知道我会惹火烧身。好吧好吧,怪我爸怪我爸,反正怪他的人多了去了,用不着我为他辩护。不过话可得说清楚,跟我没关系。我已经打电话嘱咐我妈,让她送一笔医药费过去。”

我突然示意他别说话,盯住不远的地方。他顺我视线看过去,一对男女正从餐厅内走出来。他酸我:“喂,不要看到个帅点的男人就发花痴盯着不放。”

旁边女孩子闻声看过去,笑了:“确实很帅啊,周锐你不服不行。”然后推她的女伴,“你是衬衫控,快看,如假包换的大帅哥。敢不敢上去搭讪?”

“帅是真帅,不过人家带着女朋友好不好。”

“平时你净吹牛,关键时候就萎了。”

我无心理会他们的胡扯,只紧盯着那边。

那英俊得异乎寻常的男人是孙亚欧,站在他身边的是一个漂亮女人,不过不是许可。她长得更高挑一些,细腰长腿,有着几近完美的身材比例,穿件及腰深酒红皮质上衣、破洞牛仔裤、带流苏的短靴,长长的头发梳成一根辫子放在一侧肩头,显得颇有英气。

早上才碰到许可,晚上又碰到她先生,未免太巧了一点。而且那女人挽他手臂仰头与他讲话,满脸放光,十足一对情侣模样。

我推开椅子站起来,大步走过去拦到他们面前。孙亚欧看到我,微微一怔,那女人问:“有什么事?”

“我不是道德家,也不喜欢管闲事。不过太太刚怀孕,就有心情与别的女人挽手吃饭逛街,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吧?”

两人的表情同时僵住,那女人先发作了:“喂,你想干什么——”

孙亚欧拦住她,问我:“你是说许可怀孕了?你怎么会知道?”

“你还没来得及回家吧。得,我给你个机会,就当今天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说。你自己看着办好了。”

我不再理会他们,回位置坐下,继续吃比萨,那几个女孩子看我的眼光是惊讶的:“看不出你胆子居然这么大。”“你跟他说什么了?”

我没好气地说:“我告诉他,他印堂发暗,眉尾带煞,必定惹上了烂桃花,若不及早抽身,后患无穷。”

她们顿时更加好奇:“真的吗?这也看得出来。”“慈航慈航,帮我看看有没有桃花。”

我哭笑不得,敷衍她们:“等我吃完再说啊。”

她们总算散开。周锐笑着摇头:“你很受欢迎,好几个人打电话给我问你今天会不会来,你完全可以摆摊收钱给他们算命了。”

我不理他,吃了几口,将叉子丢下,长长叹气:“人生真他妈的没意思透了。”

“你够了,跟我去唱一晚上歌,保证不会再起这种鬼念头。”

这是只有周锐开得出来的药方。

张爷爷躺在病房里,以他的年龄与身体状况,不必医生指出,我也知道复原的可能性很低。

我爸爸不会再像从前那样疼我了。

许可看似美满的婚姻其实爬满蚤子。

我不相信与一群无忧无虑的陌生人一起放声唱一晚上歌就能让我找回人生的意义。

第六章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他刺痛我,我也刺痛了他,而且都十分精确。

难怪有人说婚姻带给我们最亲密的敌人。

——许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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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怀念童年,很大程度是在怀念一段托庇于父母关爱照顾之下,不必事事自行负责的时光。不管他们算不算完全合格的家长,总能为我们遮挡许多问题。

年事渐长,一切都得靠自己,再没资格沉湎于顾影自怜之中,天塌下来,只要没当场压至倒地不起,都得探头出去找寻出路。

一段感情走向失败当然算不上世界末日,一切还得继续下去,人前尤其要表现得与平时没有两样。

春节期间,小姨在我家待了三天,我身体不舒服,大部分时间由孙亚欧陪同她吃饭、购物,还去观赏了梅花。他表现得十分尽责。

到她走的那天,我送她去机场,进安检前,她抱住我:“可可,不要怨恨你妈妈,她有情非得已的地方。”

我摇摇头:“我不可能怨恨她。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她执意保守秘密,甚至都不在最后那几个月告诉我实情。我也许当时不能接受,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一直抱着疑问,没法彻底解脱。”

“你妈妈已经安息。至于何原平——”她迟疑一下,“他的生活也许不大如意,但毕竟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再大的心事也该放下了,我相信他不至于还对你妈妈怀恨在心。将来如果他需要帮助,我们可以好好补偿他,也算做出一定弥补。”

“小姨,他不会接受的。我虽然没机会跟他多相处,可看得出他外柔内刚,是一个很硬气的人。”

小姨点点头:“以后再说吧。可可,听我的话,好好修复跟亚欧的关系。”

我自知与亚欧做得就算再举案齐眉,到底瞒不过小姨的锐利眼神,只得不说话。

“夫妻要走完一生,需要缘分,更需要双方付出努力,你们没孩子,说实话,比平常家庭维系双方的纽带要少一些,更需要多体谅对方一点,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问题,就不要太固执。”

“我明白。”

小姨有她的家庭与事业,飞来这边陪我谈心,尽力开解我,已经让我感激不尽,我不能像小时候那样拿自己的烦恼无休止打搅她。她说得很对,但最后的决定只能由我自己来做。

回到家里,我试图坐下来与亚欧好好谈谈,可是他十分冷淡,说就算要离婚,也不必像某些人春节排队进庙烧头炷香那样守着等民政局第一天开门上班。他在心情不好时,态度一向极为冷漠,根本无法沟通,我无话可说,只得作罢。

假期结束后,他马上开始三天两头出差,行程排得远比过去密集,我到新公司上班,各忙各的,甚至很少碰面。

我做了多年HR,对于人事管理算是驾轻就熟,但咨询对我来讲是全新的行业,我负责替接受咨询的公司分析和重新设计薪酬结构以及人事培训,接手这份工作之后,千头万绪,需要我全神贯注,所以在办公室里我不难做到抛开一切杂念。

漫长的冬天终于过去,天气乍暖还寒,但公司里的年轻女同事已经迫不及待换下厚厚的冬装,穿上了短裙。再怎么忙碌,我也注意到春天已经来了,同时不得不面对另一件事,我的生理期迟迟未至。

结婚之前,孙亚欧便明确表示不要孩子,我也同意。婚后我一直避孕,直到最近大半年,先是忙于照顾妈妈,随后亚欧的疑似外遇、丧母的悲哀和身世的震撼接踵而至,我更疏忽了这件事,与亚欧唯一一次没有防护的亲密发生在李集那个小小的招待所。退房送走他之后,我在路边药房买了紧急避孕药服了下去。

我也只当生理期推迟是服药引起的副作用,直到连续几天早上都觉得恶心想吐,才猛然发现不对,买回验孕棒一测,吓得目瞪口呆,只得请了假去医院,拿到的检查报告单坐实我已经怀孕五十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