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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离于爱(40)

董雅茗撇嘴:“现在服装行业利润低,这个公司起步两三年,还这么个规模,也不算很赚钱,我家不过小康罢了,真不知道她这种强烈的优越感从哪儿来的。”

我不想在这时指出其实她一向对着我也颇有优越感,耸耸肩:“别担心这个了,证明自己就算穷也还有前途和未来,那是赵守恪需要做的事,你不用替他发愁。”

“可是我妈让我跟他分手。”

“你是怎么想的?”

她迟疑一下,低声说:“我舍不得他。”

她无缘由地对我诉说心事,我不好胡乱打发她了,想了想:“你才二十二岁吧,赵守恪也才二十三,你不会想一毕业就结婚,他也还要读研,多的是时间决定将来怎么做,不用样样跟你妈报备吧。”

我发现我摆严肃脸讲其实什么用处也没有的废话时,远比我讲风凉的大实话受欢迎。董雅茗似乎听进去了,不过更大的可能是她终于认识到赵守恪训起我来如同训孙子一般,其实不是一种特殊的亲热方式,我们之间没有任何暧昧可言,我对她既算不上一个威胁,又同时认识他们两人,并且认可他们的恋情。从那以后,她简直拿我当朋友了。

我倒也并不介意这种突如其来的友谊。一旦不拿我当假想敌,她就不再具有攻击性,我发现她其实人还算不错,活泼开朗,笑起来十分可爱,并没什么心机,难怪赵守恪这么古怪的家伙会喜欢上她。我不大明白的是,明摆着赵守恪不是那种会玩情调、造浪漫的男生,她怎么会喜欢上他。

这个念头只一闪而过,我实在没闲情替他们操心了。

张爷爷回家不过半个多月,再度病倒,被送进了县医院。

第八章

年轻的时候,我们要的是爱情,不计代价与得失。

三十岁之后,尊严似乎变得更重要了一些。又或者是,时间也磨平了我的爱情。

这样一想,多少有点苍凉。

可是人生的种种无可奈何,我们都得习惯、接受。

——许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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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偶尔的晨吐与胃口不佳、乏力之外,我端详自己,小腹有微微的突起,可是腰围只略放大了一点,穿上宽松衣服,并不明显。如果不主动特意强调,没人注意到我已经怀孕。我开始改穿平跟鞋,放缓步伐,不再像从前那样大步疾行,来去匆匆。

但在工作方面,我没什么改变。卢湛感觉满意,又有点过意不去:“许可,我不是那种压榨员工的老板,你现在身体状况特殊,千万不要勉强自己超时工作。”

我笑道:“放心,我不会拿健康开玩笑,一定将工作量控制在体力许可的范围内。”

话是这么说,其实我已经有疲惫感了,我只能拿妈妈的例子来激励自己。六岁那年,妈妈怀了第二胎,同时将我接回身边。我当时怀念外公外婆和小姨,与父母讲起话来都怯生生的,根本无法亲近,可是我亲眼看着妈妈挺着日渐突出的腹部上班、做饭,同时还要安排来汉江市看病的大伯一家,一直工作到子东出生前的两天。休完产假,又继续回去工作。我就算年幼,也知道她的辛劳非同一般。现在同样有了身孕,再回想起来,她简直如同超人。我想我大概没办法达到她那样的地步,不过家务一直有钟点工料理,我至少可以不耽搁工作。

更何况,从某种意义上讲,工作也是我的一个寄托,可以让我不至于陷入感情困境不能自拔。

李佳茵在周末打来电话,说要约我见面,送我一些全新的多余的婴儿用品,顺便帮我高效率地做好怀孕生产的准备。我原本提不起精神做社交应酬,可是无法推托她的好意,而且她是老板太太,好不容易对我释去那点莫须有的嫌隙,再不处理好关系,简直就是给自己找别扭,于是请她来我家喝下午茶。

她准时过来,参观了我家,看过我与孙亚欧的合影之后,大力恭维我有一个帅哥老公,而且装修品位甚佳,是她喜欢的格调,又感叹自己已经没多余心思花在家居布置上,家里乱得够呛。

“等你生下宝宝才知道,家里很难再回到秩序井然的状态。到处是宝宝的玩具、衣服,有一次卢湛回家,坐到沙发上宝宝换下的纸尿布上,马上跳起来,好一通抱怨。”

我想象那情景,也不禁失笑。

“你打算把哪间房用作儿童房?”

我指一下次卧,她端详着:“色调太沉重了,要刷成明亮的颜色,把窗帘换掉,还得买新家具。”

我还完全没考虑到这些,迟疑道:“我原本想先让孩子和我一起睡,等以后精力顾得过来再考虑重新装修儿童房。”

“亲爱的,专家并不推荐让宝宝跟父母睡在一张床上,我们也不能像外国人那样,孩子一生下来就放在一个单独的房间,反正你的卧室足够大,最好先买一张童床,放在你的床边,既方便照顾,也便于培养孩子心理上的独立感。”她突然带点诡异地笑,略压低声音,“再说了,长期和孩子睡在一张床上,也影响夫妻之间的亲密感。你先生会有意见的。”

我只得尴尬地赔笑:“来,我做了奶茶,尝尝这种曲奇,味道不错。”

我们坐到阳台上喝茶,她继续指点我:“儿童房的改造,你可以交给先生做,先试着动手组装儿童房家具,再把家里所有的家具装上防撞条,让他全程参与进来,他参与越多,付出越多,对孩子的责任感就会越强。”

我有些发怔,这些情感难道不是天生就具有的吗?还需要像做反射实验那样来加强的吗?

“你得做好大采购的准备哦,要买的东西实在太多,必须列一个清单出来。”

“比如——”

“比如你要准备不同尺码和季节的孕妇装,还要配一个待产包,医院生产时用。宝宝要用的东西就更多了,不同规格的奶瓶、奶嘴、奶瓶刷、消毒锅、婴儿碗、勺、围嘴、纸尿裤、爽身粉、隔尿垫……”

她看到我茫然的表情,笑了:“别急,我都存了资料,回头发一份邮件给你。”

“太谢谢你了,一想到这得花多少时间去采购,我就头大了。”

“你现在月份还小,要注意休息,不要着急,这个可以等怀孕到七个月左右,身体状况稳定,再开始慢慢采购。对了,还有童车,我跟你说,一部好的童车非常重要……”

听起来没有一样是不重要的,没有什么可以省略,养个孩子比我想象的似乎要艰难得多。

我只得点头受教,同时将话题引开:“奇怪啊,我突然发现,这世界上居然有这么多同样怀孕的女性,简直随时都能看到挺着不同尺寸肚子的孕妇从我面前经过。”

李佳茵哈哈大笑:“我怀孕的时候,也是这感觉。现在嘛,我就觉得到哪里都能碰到带着宝宝的妈妈。”

我陪同干笑着,内心还真不希望我的世界放眼望去充斥孕妇,这感觉让我陌生,甚至不安。

送走李佳茵后,我瘫倒在沙发上,感觉比上班还累,好长时间缓不过劲来。子东过来看我,我对着他大发感慨。

子东也大笑了,然后解释说:“你觉得你看到孕妇比从前多,其实是一种心理投射。你怀孕了,会下意识关注周围与你一样的人,原本只是偶然出现的某个因素,因为你的关注,放大成一个普遍现象。比如从前你是不打算要孩子的职业女性,下意识便会寻找你的同类,所谓‘吾道不孤’,就是这个道理。”

我同意,人是群体动物,渴望归属于某个种类,哪怕绝对的特立独行,一样可以被进行归类。

可是我与那些孕妇是不一样的。她们的另一半期待着新生命的降临,而我跟孩子的父亲处于不战不和的状态,婚姻处于破裂的边缘。

子东当然了解我的心思,他坐到我旁边:“姐,我想去找姐夫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