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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离于爱(53)

“为什么?”

“你以前没有这么多问题。”

“因为以前的一切是我甘愿接受的,没必要问长问短。现在我必须为孩子着想,需要一个合理而安全的环境。”

“从任何一个角度来看,父母双全对于孩子都是最为合理和安全的。”

“那么俞咏文……”

“我说服她回美国,她已经答应,订好了后天的机票。”

他说得轻描淡写,她走得云淡风轻,穿梭之间,却已经将我的生活冲击得百孔千疮,只余一个婚姻名分,摊在我面前,问我要不要继续接受,而且笃定我不会拒绝。我甚至提不起愤怒情绪,只是说:“亚欧,我说过,我不再爱你了。”

“我听得很清楚。”

他并不在意,从开始就是这样,我又何必固执,毕竟我现在并不想要一场激烈的动荡。

“搬回来的话,请你住进客房。我请了一位钟点工李姐料理晚餐,你如果回来吃饭,请头天提前在冰箱记事贴上提醒她一声。没其他事,我想去休息了。”

就这样,孙亚欧搬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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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我回公司约见卢湛。他见面就说:“你看起来精神不错。”

那是自然。一旦横下心来抛开杂念,不再患得患失,反而容易放松,睡眠足够后皮肤有了光彩,出门之前化了淡妆,穿略宽松的真丝衬衫配外套,几乎看不出身形走样,进公司时前台已经掩饰不住惊讶,想必看到的与她想象的失婚怀孕妇人相差太远。

我莞尔:“休息确实是必要的。卢总,我与万泰的王总确定了培训方案,请你过目。”

他有几分意外:“王总那边不是一直在提出新的要求吗?”

“我把他的要求归纳之后,有针对性地调整确定了一套方案,昨天送去与他交流,做了一些局部修改,他表示接受,并希望尽快启动。”

“许可,我给你放了假,但你明明还是在工作。”

“卢总,我很感激你的好意。公司内部人事管理这一部分,我会尽快与同事做好交接,但我希望能和人事部门商量出一个相对弹性的工作安排,继续跟进前期的客户,需要休息的时候一定会告假。”

“佳茵昨晚也跟我谈到你,我实在还是有几分担心。”

“我这个年龄,不会为一份工作付出健康和孩子的代价,一定会量力而行。希望卢总同意我的想法。”

说服卢湛并不难,难的是之前的铺垫。

这三天里,我不可能一直躺着休息。我不仅与客户沟通,拿出让他们接受的方案,昨天晚上还打电话给李佳茵。这样与人谈心,当然违背我的本意。可是人在江湖,妥协几乎是必然的。

我主动打电话过去,不必开口诉苦,便已经得到了李佳茵大量的同情和无数条建议。她连珠炮般问了我许多问题,我只能尽可能回答。当我提到想要继续工作时,她表示不解:“以你老公的收入,你根本不需要担心不工作没钱养宝宝。是不是他已经转移了财产?”

“我们还未谈到财产这个问题。”

“那他有没有请求你原谅,重新开始?”

送上门去,就由不得你半吞半吐了,我如实说:“他倒是说了不想离婚。”

“哼,他要想求得原谅,就必须彻底忏悔,许可,你千万别心软,男人犯错误的成本过低,很快就会重蹈覆辙。”

她说得倒也不无道理,只不过她不了解孙亚欧,他实在不是那种会认错的男人。我试图将对话带到我希望的方向:“我请教了妇科专家,她说我的身体和胎儿都没什么问题。佳茵,我知道你和卢总是关心我,不过,我手头的工作有很多都有连续性,如非必要,中途易手会给客户带来不好的体验。”

“唉,女人从怀孕到生孩子,几年下来,确实什么都耽搁了。结婚之前,我也有无数计划,现在可好,被孩子困住,算是已经彻底放弃再出去工作的打算,但在怀孕之初,我就坚决要求卢湛把在上海的一套房子转到我的名下,等孩子生下来后,我又让他……”

我没料到还有份儿听老板的隐私,吃惊之余不免汗颜,几度想要插言,她已经讲得兴起,一时打不住了:“……卢湛还想让我去美国再生一个女儿,我跟他说了,如果不给我足够安全感,这事就没得商量。女人真的贪财吗?胡扯,我们要的只是安全感,是对我们付出努力照顾家庭的认可和尊重。许可,你也得想清楚这件事,不能把身段看得太重要,清高得不肯谈钱。就算你可以挨,可以拼命工作,也得想想你要付出多少辛苦,怎么才能做到兼顾事业和养育孩子的责任,凭什么让你的孩子享受不到应该拥有的一切。”

我比她年长近四岁,可她语重心长,明显觉得在这方面我需要好好补上一课。我当然明白,她是拿我当朋友,才会如此倾囊以授,不管怎么样,我都是感激的。

“嗯,我明白,我会好好考虑这件事的。”我重新将话题拉回到工作上,“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喜欢这份工作,想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继续工作。”

“我觉得当务之急还是……”

知道一个人对你抱有好意,总归是件好事。花了大半个小时,我们总算达成一致,我必须在原则问题上坚守底线,坚持工作也未尝不可。

所以,今天与老板交涉进行得颇为顺利。

对于三十岁以后的女性来讲,退出职场容易,重返就难了,我想保持一份完整的履历,必须做出努力。我只能自我安慰:我确实用了心机,但并无恶意。

可是,我也清楚地知道,我已经变成自己从前做梦都不会成为的那种人。

为一个“情”字要死要活,放肆沉陷其中,让整个世界为之停摆,果然只能是年轻时的专利。

就算继续努力与现实世界保持一段距离,也逃不过现实的潜移默化。也许我还做不到像李佳茵那样务实地考虑问题,但已经不会一味打落牙齿独自咽下,而是能冷静下来,计算每一步的得失利弊,做出相应的妥协。

除了拿回一部分工作,还包括同意孙亚欧住回家中。

理想而高洁的状态当然是彻底切割这段变质的感情,然而,谈何容易。

这个男人,我爱了十年之久。

那些愿意承受的苦,大抵都不能算苦,甚至有几分甘之如饴。

只不过,走到今天这一步,人事全非,再谈感情,未免可笑。

子东打来电话问我情况,我告诉他:“他已经搬了回来,而且说不想离婚。至于他是看在孩子分儿上,还是出于其他考虑,我不知道。我只想平安度过我的孕期。”

他颇有些吃惊:“你总应该弄清楚他的想法。”

“我实在没多余的精力去研究这个问题了。子东,你是男人,大概体会不到女性这个时候会有力不从心的感觉。当年妈妈在生你前几天还在上班,门诊和手术都照常进行,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那你还坚持上班干什么?如果你是为经济问题操心,奶粉钱可以由我出的。”

“不不,子东,谢谢你,我还有积蓄,暂时不必为钱发愁,但我不想困在家里,我需要这份工作让自己保持正常状态。”

“好吧。但是这样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唉,哪里来的什么长久啊,变化永远快过计划。”

“那天姐夫说他不想离婚,也许他是想回头了。”

我无可奈何地笑:“子东,你这又是站在男人立场上提了一个天真的假设。他想回头就回头,我在这里无条件等候,哪有这等好事。”

“姐,我知道他伤害了你,可是,为孩子着想……”

“别做这样的猜测了,子东,你不了解亚欧,他不是那种肯走回头路的人,不然当年也不至于与前任老板闹得那么僵。”

“那他何必搬回来,而且说已经送走了那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