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珍珑.无双局(212)+番外

她站的地方是那天她藏身的小书柜。目光移过去,仿佛又看到父亲的袍角与背影。他弯着腰做着什么。穆澜回忆着,手往前伸着,像似当天一样,想要从身后扑过去抱住父亲吓他一跳。

紧接着外面响起了脚步声。

穆澜下意识闭了闭眼睛,仿佛那刀光直刺向自己的眼睛。她摇了摇头,睁开眼,硬逼着自己再一次回忆着。

一个影子从她脑中蹦了出来。

寒风中,她背心硬是沁出一层白毛冷汗。

父亲头颅落地时,看到了她。瞬间他的眼神陡然亮了,他的嘴唇还在动。他想叫她的名字,还是想叫她躲好不怕?

记忆被穆澜硬生生的从脑海里挖出来,血淋淋的摆在她眼前。

她想起来了。父亲被砍死后,有人走了进来。穿着石青色绣云纹的曳撒,他弯下腰摸遍了在父亲全身。连官服的袍角都没有放过。

父亲穿着紫色官服,腰间系着嵌银凸纹金花的腰带。

细节在穆澜眼中一点点放大。那根腰带上的金色凸花裂了道口子。“是,裂了条口子。”她喃喃说着,确定了这件事。

腰带很厚,沿着边缘被割开,藏块绢绫绝无问题。

父亲带着腰带里藏着的东西,回家后直奔书房,将它取了出来……穆澜上前两步,走到了当时父亲站立的地方。她记得当时父亲弯着腰在做什么。是在整理书案上的书?她蹲在了地上。

青石板地面上原先铺着块地毯,早被掀到了一旁,破烂不堪。

穆澜想象着父亲的动作,拿出匕首将地面的青砖撬了起来。青砖是沙土,穆澜不由暗骂了声笨!如果父亲动了地上的青砖,别人会看不出来?

既然能想起豁口的腰带,父亲应该藏了东西吧?

穆澜将青砖放回去,顺手拍了拍身上的沙土。她的动作停滞了下。父亲当时弯着腰是在拍打衣袍上的沙土吗?那他是把东西埋在了别处?

她快步走出书房。是了,这么重要的东西,父亲不会随便藏在书房这么显眼的地方。他回到家中,藏东西也需要避人耳目。会藏在哪里?

雪铺了满院。

父亲这间内书房是单独僻出的小院。旁边的厢房是他研究药材的地方。院子平时只有老仆显伯一人打理。家中人少,连母亲都很少进院子来打扰父亲。

穆澜看到了墙角已经枯零的金银花。长了几十年的老藤还在,攀在院墙上,只等春来抽发新叶。

曾经她和核桃捉迷藏最爱躲的地方不是田七藤里就是金银花藤中。父亲不止一次将她从花藤里揪出来。父亲会因此也想着把东西埋在树下呢?

穆澜扫开藤下积雪,挖了起来。

没挖多久,匕首刺到一个硬物。穆澜深深吸了口气,将东西挖了出来。

她见过这只匣子,金丝楠木的。埋在地底百年不腐。当初母亲送了父亲一方砚,就用的这只匣子装着。父亲取出了砚台,用它装着东西埋在了地上。

打开匣子,果然里面放着两叠已经发黄的纸。上好的宣,放了十年依然绵厚不脆。穆澜将土重新埋好,捧来浮雪撒在上面,转身离开。她没有时间慢慢处理掉自己留下的痕迹。这么大的雪,只要今夜无人,明天一切将被雪掩盖,了无痕迹。东西已经到手了,就算被人发现,又有谁知道在她手中呢?

风雪掩没了她的身影,却没有逃过后院墙外穆胭脂的眼睛。穆澜走后,后院对着的巷子里闪过一条黑影。

穆胭脂轻盈地翻墙进了池家。她一直在等穆澜来。池家前面是松树胡同。池家是胡同尽头的人家。后院对着一条巷子。最近几个月,巷子里新搬来两户人家。而穆胭脂,很多年前就已经买下了正对池家的一间宅子。

飘落的雪还没有完全掩没掉穆澜的脚印。穆胭脂顺着脚印望向了墙根的金银花藤。

她迟疑了下,点燃了灯。提着小巧的琉璃灯在地面搜索着。

远处的院墙墙头悄悄探出了脑袋,看到有光闪了闪,飞快地缩回了头。

第231章 煮茶话梅

雪花纷纷扬扬,无声将御书楼的屋脊飞檐染一层雪白。守卫的禁军缩在门房里取暖。御书楼大门紧闭。只有悬挂在檐下的两大红灯笼在寒风微微晃动着。像两只眼睛默默注视着冒雪而来的人。

陈瀚方不知在楼外站了多久。远处巡夜更夫敲击竹梆的声音惊醒了他。他缓缓低下头,扯了扯嘴角,苦涩的笑了笑。习惯地走到御书楼,今夜却迟疑地停住了脚步。十八年了,他心里生出股浓浓的倦意。第一次止步不前。

当年于红梅出宫来国子监找他,没等到他回来走了。一个月后,他才打听到于红梅失足坠井身亡的消息。

“红梅,如果你在天有灵,为何不托梦于我?”陈瀚方黯然神伤。

国子监不允许女人进,于红梅只有扮成监生进入。是什么事让她如此冒险?

今亲政后才移了许多珍本书籍到御书楼,遣了禁军来守卫。那时侯的御书楼只是国子监的藏书楼。他当时负责学生的借阅登记,于红梅假扮监生进了藏书楼时他有事离开。不过半个时辰,于红梅却等不及。他回来时只见到她留下的那句诗:“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这句诗是他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教她写的。诗句咏梅,含有她的名字,她很喜欢。

于红梅来得蹊跷又死的太过突然。而那时,宫里也正好发生一件大事:陈皇后难产身亡。陈瀚方敏锐地认定,她来找自己留下这句诗不仅仅是想表达对自己的思念。究竟她想告诉自己什么呢?这么多年,他眼前如同蒙了一层纱,模模糊糊看不清楚。猜到了与宫闱秘事有关,却不知晓真相。诗里的玄机他猜了这么多年仍然没有悟出来。

那句诗是夹在一杂书里的。他正在整理书籍。案头放着一摞杂书。写下诗句的纸夹在其一本书。

案头的杂书全被他拆了个遍,书故事他烂熟于心,没有找到有价值的东西。他猜想于红梅也许是把什么东西藏到了杂书。这些年他将御书楼里所有杂书都拆翻了一遍,毫无所得。

随着先帝驾崩,许氏掌权。他沉默地将事情埋在了心底。

她服侍过的许氏已经贵为太后。她的儿子登基亲政成了皇帝。谁会为了一个小小女官的死亡去冒犯太后娘娘?想查出真相替于红梅讨个公道,难如登天。

雪越下越大,弥漫在天地之间,眼前的御书楼变得模糊不堪。陈瀚方真想伸出手挥开这片飞雪,看清楚于红梅坠井死亡的真相。

一柄伞无声无息出现,为他遮住风雨。陈瀚方浑身一抖,蓦然从神思缱绻清醒过来:“谁?”

清美如画的容颜,唇边浮现的浅浅笑容暖到能融化冰雪,却让陈瀚方心底生出一丝寒意,继而警觉万分。

穆澜奉旨南下祭祀杜之仙,与之随行的素公公病逝在路。她到扬州后,锦烟公主在竹溪里遇刺。东厂发海捕书,以行刺公主的罪名缉捕穆家班所有人。没过多久,又以锦烟公主作证非穆澜所为,撤销了海捕书。紧接着新任扬州总督夫妇被杀,血书揭开当年薛神将夫妇殉国的秘密。前几天昭勇将军遗孀谢夫人携国子监监生谢胜击登闻鼓喊冤。国子监监生跪宫门请愿闹得整个京城沸沸扬扬……这些事仿佛都与穆澜有关。在这雪夜,她突然出现在御书楼外,由不得陈瀚方不警觉。

“更深雪紧,祭酒大人还要去御书楼修书吗?”

穆澜的目光沉静而明亮,稳稳地持着伞。

修书二字入耳,陈瀚方的瞳仁猛然收缩。她在暗窥视着自己?知道自己修订书籍的缘由?

穆澜柔声说道:“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在下以为雪红梅最是美丽。”

先说修书再道红梅。隐藏了多年的秘密被触动,陈瀚方呼吸一窒。梅于氏被割喉的惨状瞬间出现在脑海。他有些慌张地朝左右张望了下。

上一篇:此夜星辰 下一篇:艳客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