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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珑.无双局(253)+番外

林一川被这声音惊出了一身冷汗。这是什么地方?怎么就没注意到还有一个人?

目光从他身上的大档头服饰上扫过,他暗想,这是第五个他认得的东厂十二飞鹰大档头。他呵呵一笑,将酒放下,还了礼:“小弟我初进东厂,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陈铁鹰。职司所在,林大档头莫要介意。”

“啊,金银铜铁四鹰高手。失敬失敬。”

听说最早谭诚身边只有四个大档头,名中有鹰。后来的大档头与之一起凑成了十二之数,沿袭了飞鹰的称号。林一川暗想,除朴银鹰外,另外三只鹰从没在东厂中见着。看来这段时间是由这三只鹰在看守穆澜。

他抱起酒坛,冲笼中的穆澜笑:“我与她从前有交情,请她喝碗酒。”

陈铁鹰不置可否,抱着朴刀坐了回去。

我去!这人怎么这么不识趣呢?房间里多出一个人,这让他怎么约会?林一川禁不住暗暗咒骂着。

两间厢房打通极为宽敞。房间中间放着一只铁笼子。里面摆着一张床,银勾挂起一幅游鱼牡丹的粉色纱帐。床后竖着一座山水图样的屏风。与寻常人家一样,定是搁放马桶之处。靠着栅栏摆着桌椅。天青色圆口大肚瓷中插着粉白嫣红的玉兰,看上去像是今天才换的。

还有套紫砂茶具。

穆澜坐在里面唯一的太师椅上,栅栏外也摆着椅子,像是常有人进来与她隔着铁栅栏饮茶。

她提壶倒了两杯茶放在桌上,宛若在自家闺房中待客一样自然:“好久不见。坐。”

林一川在栅栏外的椅子上坐了,伸手进去从桌上拿起了茶杯,仿佛没有看到挡在两人中间的铁栅栏。

他上下打量着她:“你这样打扮,我差点没认出你来。”

穆澜掩唇微笑,抬手给他看袖子上的绣花:“江南纤巧阁的手艺。这裙子漂亮吧?”

林一川不由感叹:“我没见过哪个囚犯日子过得这么惬意,连囚衣都是江南纤巧阁的绣娘做的。”

穆澜悠悠说道:“从前我娘把我当男人养。我一直盼着有天能穿花衣裳花裙子。这些天换了无数件新衣裳新裙子,连发髻都学会了梳。却又觉得不如一袭青衫,头挽道髻自在舒服。过把瘾就行了。”

林一川坐下来后才发现陈铁鹰坐的坐置很是巧妙。这笼子里的东西能当暗器的不少,但就算穆澜扔完,也打不中陈铁鹰。而他的视线却很好。他只能朝穆澜使眼色。

穆澜看懂了他眼里的意思。谭诚如此待她,自然是有原因的。可是她不能把这个原因告诉林一川。他是父亲十九年前不顾危险从死去的陈皇后腹中接生的生命。既然命大来到了这个世间,他就该好好活下去。他对先帝先皇后并无半分感情,他只认林大老爷一个父亲。为什么还要将他拖进复仇的深渊呢?

“我也从不知道。你竟然投了东厂,还成了个大档头。你爹的在天之灵晓得了,也要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抽你。”

“商人眼中只有利益。”林一川慢吞吞地和穆澜闲扯着,暗骂陈铁鹰坐的角度刁钻,在桌上写个字感觉都被他盯着,“不投东厂就投锦衣卫。商人总要抱紧一根粗大腿才能赚银子。锦衣卫不肯帮我,我当然就投东厂。不说别的,你犯了事,我这个大档头还能进来请你喝顿送行酒。”

他倒了两碗酒放在了桌上:“听说你在宫里头大杀四方,把禁军和东厂高手杀得胆战心惊。陈瀚方撑不过刑,已经死了。”

穆澜显然早猜到了这样的结果,神色有些凄然。她拿起一碗酒慢慢洒在地上:“陈大人,您先行一步。穆澜随后就来。好叫你知晓,你想做的事,我在宫里头帮你做了。可惜我能力不够,没能亲手杀了太后。相信天理昭昭,自有报应。”

林一川很想跳起来大声问穆澜,陈瀚方和太后有什么仇?他是于红梅的什么人?于红梅和太后又有什么关系?谭诚如此优待,究竟有什么把柄捏在你手中。他脑中浮现出狱中与陈瀚方的最后一面。什么不是梅字的起笔?还有,陈瀚方盯嘱他,别把他是从灵光寺捡回林家的事说出去。穆澜知道,林安知道,雁行和燕声后来也知道了。这事很重要?

“既然是送行酒,有没说是什么时辰送我上路?”穆澜显然并没有和林一川谈起陈瀚方的兴趣,转开话题问起了自己的死期。

“皇上定了端午。七天后。”林一川想了想又道,“谭公公让我转告你。太后听说你的伤大好了,打算这两天送你上路。可皇上说,初次见你是在端午,行刑的时间就定在端午……只有七天时间了。”

无涯要将行刑时间定在了端午。穆澜心里苦涩一片。也行吧,他想在让她活到端午那天,多一天也是好的。她不怕死,却也想多活。

林一川的眼神为何这般古怪?他为何不说你只能活七天,反而说只有七天时间了。

只有七天时间了。这七天,他忙着做什么?忙着策划劫刑场吗?

穆澜慢悠悠地喝着酒,一眼不错地盯着林一川的脸。

林一川都快被她弄疯了。她为何一点点暗示都不给他?

终于,穆澜饮完了这碗酒。她站起身,朝林一川大方地抱拳一礼:“从前女扮男装,占你便宜时居多。如今我身无分文,欠你的银子也只能欠着了。多谢你的一碗送行酒。我呢就是一根筋太冲动,也没给自己留后路,所以才没有逃走,在宫里大杀四方。其实现在想想蛮后悔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早早露了底牌给人看,所以我败了。”

林一川也知道不能再停留下去。他将穆澜的话刻在了脑中,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他转过身问穆澜:“端午那天你先见到的我,还是他?”

穆澜愣了愣,倏地一笑,阴暗的房间刹时变得灿烂明媚:“你。”

林一川心里又是酸涩又是心疼。明明先见到的人是自己,为何你却先喜欢上了他?可是穆澜这一笑,烂灿得让他心疼。不忍再质问为难她。只有七天。七天时间足够救走她么?

陈铁鹰睃了他一眼,又收回了目光。他心里没有那么多弯弯肠子。他只需盯着穆澜,不让她逃。牢房布置成闺房,他都担心穆澜自杀是否太方便了。谭诚却笑道,她宁肯被人杀死也不肯自杀的。

厢房里的场景再次回到林一川进来之前。穆澜望着屋顶的明瓦出神,手伸在光柱之中戏弄着灰尘。陈铁鹰像一座塑像,呆滞地静坐在阴暗的角落。

第275章 交易

七天,对蜉蝣来说,是几个轮回。

七天,在陌生人眼中,也就七个太阳升落。

对他们来讲,穆澜是谁不重要,穆澜要被处以极刑也不是多大的事。或许会在茶余饭后多一点类似于“哎呀妈呀,那女子的人头砰地滚到我脚下,两只眼睛还在一眨一眨地哩!”的谈资

在意她的人,已经被这七天的期限逼得快要疯了。

时间在人们的淡漠中或焦虑中悠然走过。离端午已经没有七天了。离穆澜的生命结束只有两天。

仿佛老天感觉到京城里各种情绪堆积得太过复杂,哗啦啦的一场急雨浇了下来。

正在给无涯结披风带子的春来愣了愣,扭过头往外看:“皇上,这么大的雨……”

无涯自己结好带子,走出了殿门。外头的雨下得又急又猛。恍眼看去,仿佛一锅生滚米线从天而降。白色的水线砸起阵阵呛人的土腥味儿。

“为太后尽孝,天上下刀子都得去。”无涯目无表情地说道。

春来还想再劝,无涯已不耐烦了:“春来,你不用跟着了。秦刚,随朕出宫。”

转眼前就被秦刚夺了差使,春来心里极欢喜这样的天不用出宫受罪,表面上还得哭丧着脸装可怜。

无涯走之前想了想,吩咐春来:“锦烟最近心情不太好。公主若来寻朕,你让她在书房看看杂书,别进去打扰她。待朕折了花便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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