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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珑.无双局(255)+番外

显然,林一川只知其一,不知真实的内情。

不知情也好。一个白身商贾,皇家的事情不是他应该知道的。无涯仿佛又听到那晚夜风传来的质问声。他痛苦地想驱离穆澜的声音:“总目睽睽下,她在慈宁宫大杀四方,行刺皇太后。朕也不想让她死,除了劫狱,任何明面上的赦免都不可能。”

林一川的神色变得有些古怪:“或者皇上嘴里的公道还有另一种解释。太后是皇上的亲娘。而穆澜只是一个臣女。太后杀她满门理所当然,她行刺太后,就罪该万死!没无公道可言。”

无涯苦笑。皇家的威严自然是一个臣女不能冒犯的。他也无法为穆澜脱罪。

林一川站了起来,唇角微微翘起,带着明明白白的疑惑,突然就骂了起来:“穆澜是头猪呢,蠢成这样!她不知道比起高高在上的太后,她只是一只随时可以被碾死的蚂蚁?她跟着杜之仙读了几斗书,连鸡蛋碰石头这样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她读的书都读进猪脑子去了!你说是吧?皇上。”

一连串的痛骂让无涯懵了,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可不是蠢么?当着众人的面犯下刺杀太后的重罪,让他怎么维护她?

“她那样喜欢你。喜欢到明知是太后下旨杀了她全家,她仍然觉得不是你的错。你那会儿还小呢。怎么能迁怒你呢?可是她进了宫,皇上可以为池家平反昭雪,给她爹娘追封个官爵诰命。她为什么还要拧着性子去杀太后呢?她不知道太后是皇上的亲娘吗?她不知道这样做就再不可能和喜欢的男人在一起了吗?你说她怎么就那么蠢?”

无涯微微张开了嘴,脸色渐渐变了。

“可是她明明不蠢啊!她那样的聪明机灵水晶般心肝的人儿,她怎么就会去宫里杀心上人的亲娘呢?”一点泪影从林一川眼里浮现,让他情不自禁地蹙紧了眉毛。他吸了口气,平复着心情,然后无情地揭开了真相,“原因很简单。她找到了证据,证明她爹,前太医院院正池起良一片忠心,没有谋害过先帝。而太后也并非伤心先帝之死,迁怒池院正。灭她满门,为的是寻找先帝遗诏!她那么贪财怕死,不要命地去刺杀太后。是因为她知道,可能她死了,她都讨不回公道!”

无涯眼中闪过冰寒之色:“穆澜告诉你的?”

林一川凝视着无涯,有些伤心:“我见到她了。可是她什么都不肯告诉我。谭诚待她好的像自家闺女。那是司礼监掌印大太监,东缉事厂的督主啊,给她买江南纤秀阁的衣裳,把囚笼布置得像千金小姐的闺房。为什么?我眼珠子都快瞪到地上了,她也不肯告诉我。直到我找到了这份先帝遗诏!”

一只荷包出现在林一川手中,他爱惜地摩挲着它,苦笑道:“那家伙爱钱如命。攒的所有身家都给了我,说我总有一天会用上它。什么时侯我能用上它呢?大概是皇上想鸟尽弓藏的时侯吧?穆澜留给我保命用的。”

他折开荷包,从衬内扯出一幅薄薄的黄绫:“先帝遗诏。盖着玉玺。断无虚假。这份遗诏,能换她一条命么?”

无涯的手动了动,又捏成了拳头:“你不怕朕拿了它反悔?”

林一川随手将遗诏放在了拎来的琉璃灯上。

无涯失口惊呼:“不可……”

“不可?”林一川笑了起来,“皇上,留着它有什么好?您不惜烧了藏书万卷的御书楼,不就是想毁了它么?我也不想留着它,这哪里是保命用的,明明是催命符!”

“朕想亲眼看看。”无涯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皇上不相信穆澜告诉你的话,还是不相信这是份遗诏是真的?”林一川小心展开了黄绫的一角。

先帝的亲笔映入了无涯的眼帘。

“……废许氏为庶人,诛许氏九族……”

看见了这句话和先帝落笔以及那方鲜红的玉玺。无涯的呼吸为之一窒。不等他看清整篇遗诏的内容,林一川的手放低了一点,火苗倏地窜起,舔上了黄绫。眨眼功夫,先帝亲笔的遗诏就烧成了一团灰烬。

“遗诏上还写了什么?”无涯怒了。

林一川满脸无辜样:“就是一番感叹后悔痛惜之情。总之,这世间再没有先帝遗诏了。太后也可以高枕无忧了。”

应该不止。难道父皇真想废了自己?无涯心情复杂之极。又觉得林一川说的对,这世间再没有先帝遗诏了。何必穷究内容让自己徒生烦恼?

林一川提起了灯:“说好了用这份遗诏换穆澜一命。怎么救她你想你的,我做我的。穆澜为她的家人做了她该做的事。我只想带她离开京城。”

无涯开口道:“你和穆澜都看到了遗诏的内容。”

林一川苦笑着走进了密道:“相信我,这是我这辈子最不想看到的东西!”

谁愿意被皇帝猜忌成了心头刺?无涯了然。他仍然说道:“若朕想要反悔,斩草除根呢?”

林一川的声音从密道里传了出来:“等两天您一定会改变主意的。”

等两天。在说话的语气中或许是指等一段时间等些时侯。但无涯知道,林一川话里的等两天,一定就是两天后穆澜赴刑场的时间。

第277章 端午的清晨

五月初五,吃粽子赛龙舟煮艾沐浴佩戴五毒。一年之中极为热闹的节日。

初夏的阳光明媚又不灼人,外出游玩的百姓换上新衣走出家门。

许是前不久慈宁宫死的人太多,许太后决定去什刹海观竞舸,怀念一番她与先帝的初遇。朝阳初升,新册的贵人们簇拥着太后的凤驾欢喜地出了宫。

今天和什刹海同样热闹的地方是午门。

穆澜女扮男装犯下欺君之罪祸乱朝纲,将在午门斩首示众。

众多的罪行,只捡了这一条公诸于众。只一条女扮男装进国子监当监生,就成了当天茶余饭后赛过竟猜龙舟谁家夺彩的风头。

临时搭起的斩台四周挤满了好奇的百姓。旁边茶楼酒肆里关于这个女子的传奇故事已经编排了无数的版本供人消遣。

四面敞亮的御花园凉亭中,一枰棋正迎着初升的朝阳缓缓铺开。

无涯一袭轻翠浅袍,披着素白的披风,宛若当初微服初访扬州时的富家公子哥打扮。指间拈着的一枚白色云子稳稳落在棋盘中。

对面的胡牧山微笑道:“皇上最早一枚棋落在扬州。”

扬州,五月初五祭江大典。他带着春来与秦刚带着上位者的心态来到沸腾盈天的江岸。眉目如画的少年急着去踩索夺彩,手中的狮子头套撞到了他。

无涯盯着那枚云子道:“朕借春猎之机南下扬州,进竹溪里访杜之先。杜先生与朕手谈一局。他那一局棋已下了十年,棋子布在北疆边塞。他时日无多,请朕将这局棋下完。”

城外十里亭,一位肤色黝黑的农汉挑着柴路过,他好奇地看了眼旁边的一群人。挑着的箱笼上画着京剧脸谱,有老有少,看起来是打算进京的戏班。他将柴担换了只肩膀挑着,朝着城门走去。他交了城门税刚进城,身后就乱了。士兵们紧张地叫嚷着“抓钦犯!”他好奇地回头,看到一只倒地散开的戏箱,路上偶遇的戏班已经和士兵打成了一团。农汉吓了一跳,挑着柴赶紧离开,离城门远了,这才停了挑子回头。

“去年东厂发海捕文书,穆家班的人扮成戏班被认出来了!”

“听说全是江湖刺客!”

“那么小的孩子也是刺客啊?”

农汉听了两耳朵,更关心自己今天的柴是否能卖个好价钱。他挑起柴走了一程,这才发现身边站着个七岁的小乞丐,抹着眼泪一直跟着自己。

他没有在意。一人挑柴在前走着,小乞丐抹着泪在后面跟着,一前一后走向正阳门大街。

通州码头,从昨天子时起就侯在码头上的商人们绝望地看着太阳升起。每天通过大运河源源不断直供京畿所需的货船一艘也没有来。油盐柴米炭肉蛋鱼蔬,全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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