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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水的夜(126)

周濂月手掌在地上撑了一下,屈腿坐下去。

南笳将竹篮的盖着的餐布一一揭开,拿出餐盘和刀叉。

威灵顿牛排还散发热气,南笳切了一些,承装在盘子里,递给周濂月。

紧跟着打开气泡酒,给他这个医生吩咐过暂且禁烟禁酒的病号,倒了很浅的一杯。

南笳自己也倒了一杯,举起来,笑说:“生日快乐。”

周濂月看她,跟她碰了一下杯。

湖上的风吹过来,四下安静极了。

他们吃着东西,随便聊一些很浅的话题。

直到吃得差不多了,酒也喝掉半瓶,南笳放了盘子和刀叉,“对了。”

她转身,将放在角落处的两只礼品袋提过来,递给周濂月,“给你的生日礼物。”

“两份?”

“还有去年的。”

周濂月顿了一下,看向她,一时却没有去接。

南笳语气很平静,“去年小覃提醒过你的生日,我那时候在拍戏,整个人都在戏的情绪里,很多外界的事情都没大留心。所以……当是补给你的吧。”

周濂月淡淡地说:“我也只给你过了一次生日。”

“可我今年生日,你送了礼物的,对吧?”南笳看着他。

——今年8月23日,南笳的生日是跟几个朋友一块儿过的,瞿子墨也在。

生日前后收到堆积如山的包裹,之后,南笳趁着休息的时候,专门腾出了半天的时间清点。

除了朋友们送的,还有很多PR礼包。

到最后,剩下一份礼物,一个法国某小众导演的剧本手稿复印件,附有导演的签名。

这导演是南笳最喜爱的新锐导演之一,出了名的低调,连权威媒体都很采访到的一个人。

南笳问了一圈,都无人认领。

后来她心里浮现一个名字,但出于各种原因,没有去主动确认。

眼下,周濂月点了点头,“嗯。”

南笳不由自主地叹了声气。

周濂月看她,“怎么了?”

南笳摇摇头,“今天你过生日,扫兴的话还是另找个时间再说吧。”

“有什么就直说。”

南笳转头,看向周濂月,除了前天刚碰面时,她猝不及防出现,使他流露出一些狼狈,大多数时候,他还是眼前这样,神色平静而目光幽邃。

似乎,她想说什么,其实他早就已经知道了。

南笳终究问出来,“你是不是,猜到我要说什么。”

“差不多。再强调一遍你要去威尼斯?”周濂月淡淡地说。

南笳只得说:“如果你想听听我的理由……”

“你说。”周濂月微垂着目光,伸手,去口袋里拿出烟和打火机,点燃了一支。

风扑过来,吹得烟灰散落。

南笳看着他,没说什么多余的话,仍然很平静:“我想说,这不是一道选A或者选B的单项选择题。我不习惯一场考试没有考完就提前离开考场,所以我会去见瞿子墨,想看看我跟他最后到底能打多少分。但这不意味,不选他,就会……”

“知道。”周濂月亦平静地打断她,“还有吗?”

“还有,你用心地记得我的生日,给我准备独一无二的生日礼物——但我做的,只是对你十分拙劣的模仿。”

周濂月瞥她一眼,不很以为然的目光。

南笳继续说:“你说不必有压力,但事实很难做到。你做的这些事情,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回报。我很感动,你帮我了结了邵从安这件事,那时候我就已经很感动……因为我意识到,我是真的可以重新开始了。可如果仅仅出于感动而答应,首先不是我的性格,其次,好像……出发点跟以前那样的关系,也没有两样。”

周濂月没有作声。

“我想……那也不是你想要的。”南笳裹紧了披肩,“……对不起我脑子很乱。你知道我其实是吃软不吃硬的人,我现在说这些话,都觉得自己确实有些不识抬举了。可是……”

南笳转头,周濂月正看着她,两人一下视线相对。

她也没避开,很真诚地与他对视,“可是,一个男人可以为了我连命都不顾,我怎么能只回报以廉价的感动。”

周濂月倒是愣了一下。

能猜到她要说什么,但能将拒绝的话说得这么叫人受用,出乎他的意料。

南笳沉默一霎,转头,看向远处沉沉的湖面,再开口时,她声音已有一种破碎之感:“……然后,就是问题的症结所在。我不是记吃不记打的人,我当然记得你带我去见你的朋友,你去探班,你帮我过生日……但是我也没办法忘记,你对我做的……另外的有些事。我没办法自洽,这与我的价值和经验相悖,我没办法爱上……给过我伤害感和屈辱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