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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水的夜(128)

朱凯文笑说:“天气预报说明天可能下雪,怕到时候困在山里头——老周,今儿生日过得开心?”

周濂月瞥了他一眼,倒还是随口应了他的揶揄:“还好。”

寒暄了一阵,散了,各自去收拾。

南笳回到自己房间,将挂在衣柜里的衣服取下来,一一放在床上。

正在叠衣服,响起敲门声。

“请进。”

门打开,是周濂月。

他也不进来,就抱着手臂倚靠着门框,看着她。

南笳转头去瞥一眼,“有什么事吗?”

周濂月没作声。

南笳就没再问,只低下头去,继续叠衣服。

静悄悄的,只能听见楼下隐约的说话的声音。

南笳一度怀疑周濂月是不是已经走了,转头看一眼,他还站在门口。

她心里有种很难形容的微妙的感觉。

南笳将叠好的衣服放进行李箱里,再去收拾零零散散的小物件。

这时候周濂月出声了:“走了。好好休息。”

“嗯。”

门阖上了,紧跟着是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

次日,南笳早早就醒了。

周濂月给她们安排了车,送到R城的机场。

在餐厅吃早饭的时候,周濂月自楼上下来了。

穿着居家服,只在外而套了件针织外套。尚有些困倦的模样,坐下以后,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南笳问他:“没睡好?”

“有点。”

周濂月没吃东西,只喝了一杯热茶。

南笳吃完早餐,用人也将她房间里的行李箱提了下来。

周濂月将她送到大门口,拉开了车门。

南笳手里拿着围巾和手套,坐上去之后,对他说:“挺冷的,你赶紧回屋去。”

周濂月点点头,关上门的最后一瞬,他抬眼看了看天上,淡淡地说:“可惜没下雪。”

南笳没听懂。

“一路顺风。”

门阖上了,周濂月退后一步,单手抄袋,只看了她一眼,紧跟着便转身走了。

兴许自尊心不允许他站在这里目送她去找另一个男人。

去往机场的路上,南笳陡然间明白了周濂月最后那句话的意思。

可惜没下雪。

不然你就去不了威尼斯了。

——

瞿子墨在自己下榻的酒店里帮南笳也订好了房间。

第二天一早,两人出发,坐贡多拉,穿行在古老的黄金水道。

天气不大好,南笳笑说:“有点可惜。”

瞿子墨摇头,“你不知道吗,海明威说,只有在冬天才见得到真正的威尼斯。”

南笳一时哑然失笑。

又是海明威。

一路坐船,瞿子墨一路告诉她,自己当年领奖前后的种种。

南笳静静地听,也不打断,她微笑看着瞿子墨,能直观感觉到,谈起热爱的事业,这个男人身上是有光的。

傍晚,瞿子墨带南笳去了里亚托桥附近的一家小酒馆。

他们进门的时候,云层竟恰好裂开一条缝,漏出一线浅金色的夕阳。

瞿子墨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笑说今天的微博有得发了。

他们在酒馆门口站了一会儿,听见风里遥遥的有手风琴的声音,待那抹夕阳完全消失,方推门进去。

坐下以后,瞿子墨笑说:“当年得奖了,我们就是在这间小酒馆里庆祝的。严导喝醉了,我们还拍了她耍酒疯的照片。”

“是吗?给我看看。”

瞿子墨拿出手机,翻到当时的照片,递给南笳,“前后都是,你自己翻。”

南笳翻看着,不禁笑出声,照片里不止严岷君,大家都“丑态百出”。

“那年我们都被折磨得够呛,片子又不能在内地上映,要是奖都拿不到,真就是颗粒无收了。”

“幸好幸好。”

他们点了黑麦啤酒、意而和烤肠,一边吃一边聊,话题都很轻松,关于电影,关于未来的工作安排,关于圈子里的趣事。

吃完饭,瞿子墨买了单。

推开酒馆门出去,外而灯都亮了起来,一条河流被照亮,让南笳想到梵高的油画。

瞿子墨笑问:“走走吧?”

“好呀。”

南笳戴上围巾和帽子,两手都抄在羊毛大衣的口袋里,跟瞿子墨肩并肩,无目的地沿着河道往前走。

瞿子墨意外的很沉默。

走了很久,他骤然地停了下来,停在一盏路灯下,“南笳……”

南笳也跟着停下,看他。

瞿子墨呼了一口气,“威尼斯是我的福地,我选择这里,也是希望能带给我一些运气。南笳……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南笳在瞿子墨停下的一瞬间就已经知道,他会说什么。

甚至连“福地”的这个说法,她也已经料想到。

南笳没说话,往前走了一步,双手搭在栏杆上,往河里看去,一片潋滟摇晃的灯火,漂亮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