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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水的夜(130)

每次关姐面不改色地说出圈里的这些约定俗成的做法时,南笳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心惊之感。

可能,她也曾是这套规矩下的受害者。

南笳回国后不久,就跟周浠恢复了联系。

周浠有分寸,并不怎么主动打搅她,只打过一两次电话,为了兑现那时候说要请她吃饭的承诺。

南笳一直在忙工作,总没能成行。

跟周浠闲聊得知,在她回国后不久,周濂月也回国了。

许助在国内医院做了手术,被放了三个月的带薪假;周濂月则一边将养着颈椎的伤,一边跟周季璠斗智斗勇。

这阵忙完了,南笳便给周浠打了个电话,一起吃个饭。

定的那餐厅,离苏星予家里不远。

南笳先到的,坐下以后先点了热饮,翻开菜单。

没一会儿,周浠也到了。

苏星予亲自送她过来的,两人都穿一色的浅灰色羽绒服,站在一起登对而养眼。

南笳不记得上一回见到苏星予是什么时候了,感觉他跟自己记忆里有点不大一样。

以前像是个大男孩,现在隐隐开始有男人的沉稳和淡定。

苏星予替周浠拉开了餐椅,将她脱下的外套和围巾都挂在椅背上,而后对南笳笑说:“笳姐,麻烦照顾浠浠,你们吃完了我过来接她。”

南笳托腮而笑,比了个“OK”的手势。

苏星予走之后,南笳打量着周浠,“你剪头发啦?”

周浠以前是黑长直,现在是复古风格的齐耳短发。多刁钻的发型,南笳都不敢尝试。但十分贴和周浠,像是《天使爱美丽》的主角,有点不可捉摸的古灵精怪。

南笳想,他们兄妹的基因真的是绝了。

周浠摸摸自己的发尾,笑说:“主要这阵子住在苏星予家里,头发太长了打理起来费时间,我怕给人添麻烦。”

“要这么拘谨吗?”

“不是不是,他父母真的太好了,跟我说话一直是温声细语的……反而这样我觉得自己应该更懂事一点,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要一直住在苏家?”

“至少要等我哥把四叔那边的事情料理完——快了,四叔前一阵又病了,在医院里躺着呢,也做不了更多的事了。”

南笳托腮打量着周浠,“一年多不见,感觉你变化好大。”

“虽然我看不见,但我感觉笳笳你变化也很大。”

“是吗?”

“嗯。你现在好从容。”

“不如说是懒吧。”

周浠笑,微微偏了一下头,“……有在谈恋爱吗?”

“你自己问的,还是替谁问的?”

周浠吐舌,“我们都想知道——你说过不会骗我的。”

南笳笑说:“嗯,我不能骗你。所以我选择不说。”

“……”

点的餐端上来,一边吃,南笳一边问,“你哥最近怎么样——我是说伤。”

周浠抿嘴一笑,“伤还好啦。只是人好像不大好。”

“……怎么了?”

周浠敏锐极了,“你好像并不是完全不紧张嘛。”

南笳笑了一下,正色道:“浠浠,不要总是试探我。”

周浠忙说:“抱歉抱歉……我……”

“不不,你不用道歉。”南笳也被她搞得紧张起来,“我是觉得,这是我跟周濂月两个人的事,浠浠你理解吗?我跟他……不是谁当几句说客就可以撮合那么简单。”

周浠点头,“抱歉。我明白了。”

吃完饭,南笳挽着周浠,到店门口去等苏星予。

外头风很冷,刀子似的割过面颊。

南笳看周浠在系围巾,两端没有对齐,便走到她面前去,“我帮你。”

解了围巾,捋顺了,一圈一圈帮她缠上。

周浠突然轻声开口:“笳笳,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

周浠说话时呼出大团的白雾:“我九岁那年,父亲去世后不久,有一次在院子里摔倒了,眉骨那块恰好撞到了桌角上。晚上我就开始觉得看东西很模糊,到半夜不知道什么原因,又开始发烧。第二天早上,我听见我哥回来了,下楼告诉他,我好像在发高烧。他让我找保姆送医院,就走了,没有管我。父母都不在了,我一个人小孩子也使唤不动用人,那时候情况也很混乱,很多用人都准备另找出路了。我后面因为高烧,一时睡一时醒的,到医院已经是三四天之后……”

南笳动作一顿。

“左眼因为重度感染,不得不做手术摘除,右眼虽然是保住了,但也……因为这件事,我哥至今背负着心理枷锁。他觉得是他的错,如果那时候,他及时送我去医院的话,就不会……”

南笳一时说不出话来。

周浠说:“坦白说,其实我有一阵子也怪过他。因为如果非要找一个人来负责的话,似乎好像,只有他最像是那个该负责的人。我哥原本打算读大学的时候就彻底离开周家的,但父亲去世,我就变成了他推卸不掉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