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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水的夜(137)

周濂月那端听起来环境很安静,他声音倒显得几分疲惫,“在做什么?”

“在家待着。”

“跟你爸一起?”

“没。他出去打牌去了——周浠呢?在你旁边么?我跟她打声招呼。”

“她在苏家。”

南笳顿了一下,“那你呢?”

那端静默了好一会儿,忽没头没尾地问:“南城有个菀柳居?”

“是啊,老字号,南城数一数二的好餐馆……”南笳说着话声音渐息,意识到什么。

周濂月声音听似平静极了,“离你那儿多远?”

——

南笳匆匆洗了个头发,吹到七八分干,换了件白色毛衣,外面罩一件咖啡色羊绒大衣,随意拿了个链条包,出门。

她几乎一路小跑,南城连续晴了好几天,夜里气温也不如北城那般料峭,等跑到小区门口,额头上浮了一层薄汗。

车已经停在对面,打着双闪灯。

南笳穿过马路,绕到副驾驶座,拉开门,“抱歉抱歉,久等了。”

周濂月看着她,轻笑说:“别急。没等多久。”

南笳脱了外套,转身丢在后座上,而后拉安全带系上。

周濂月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自车门阖上的一瞬间,空气里便弥散着一股浅淡、潮湿的甜橙味的气息,像是洗发水的味道。

车子启动,南笳呼吸稍定,转头看一眼周濂月,他身上穿了一件烟灰色的薄毛衣,脸色稍显有几分疲惫。

南笳问:“你过来这边出差?走亲戚?”

她笑了下,因为觉得“走亲戚”这说法跟跟周濂月联系起来特别违和。

周濂月手指在方向盘上轻敲了一下,斟酌的神色,最后只问:“……你觉得呢?”

南笳从来一点就透。

她顿觉得几分局促,过了片刻,方说:“过年不是还挺多安排……”

周濂月说:“跟朱家解绑以后,人情往来少了很多。都是些琐碎的事……反正也不差这一天。”

“明天就得走?”南笳听出弦外意。

“明天下午。”

南笳一霎沉默。

周濂月看她一眼,“抱歉。有点冒昧。”

南笳摇头,“没有。我反正闲着的。”

她心里有种海浪啄吻沙滩的不安定感。

安静片刻,是周濂月先开口:“过年跟苏家一块儿过的。”

南笳笑说:“浠浠就一直住在苏家了?”

“她在那儿自在些。除夕去吃了顿饭,我在的时候,苏家的人倒是都不大自在。”周濂月的声音听起来没多大的情绪。

“……他们只是没怎么跟你打过交道。”

周濂月即刻转头看她,“你在帮我说话?”

他笑了声,匿于昏暗的神情,看不大分明,“你跟我在一块儿不也是不自在。”

南笳立即说:“我还好。”

“真的?”

南笳笑说:“你也不是我的老板了,哄你做什么。”

周濂月再看她一眼,似是笑了笑。

夜色静如河水缓缓地淌过,他们一时间没再交谈。

过会儿,南笳问:“去哪儿?”

“吃点东西。”

周濂月开车去了菀柳居。

南笳小时候吃过一次,后来这餐馆越来越火,一号难求,就再没去排过。

包间里,雕花五斗柜上放了一只宝蓝色的花瓶,插了一支腊梅花,香气清幽。

服务员现场沏茶,南笳起身,走到五斗柜前,近距离嗅闻那支花。

片刻,她觉察到周濂月走了过来,就停在她身后。

他身上有一股木质调子的香味,清冽又觉得熨帖。

南笳无端想到很久之前,在周濂月的那餐厅里,她看那一炷倒流香,他也是这样站在她身后。

她屏了一下呼吸,手指轻轻拂过腊梅的花瓣。

身后的人开口,闲谈的口吻,“我在想一件事。”

“……什么。”

“周浠老住在苏家也不是个事,是不是得让他们先订婚。”

南笳哑然失笑,“你问我吗?”

“嗯。你怎么觉得?”

南笳甚至不敢回头,她能轻易感知到空气里暗暗涌动的微妙情绪。

可他们的对话,离题万里。

“……要问浠浠的意见。”

“她巴不得。”

“你对苏星予还不够放心么?”

“还行。”

南笳笑了声,再去拨了一下那花瓣,“你是不是舍不得?浠浠你看着长大的。”

周濂月没有作声。

圆桌旁,服务员出声说:“茶已经沏好了,二位请慢用。”

南笳应了声:“好。”

服务员开门往外走,南笳转身。

她以为周濂月会顺势退开,但没想到他没有动。

两人一下面对面,且距离咫尺。

南笳立即退后了半步,后背抵在了那五斗柜台面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