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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水的夜(170)

就像,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光。

南笳怔了一下。

幼稚的虚荣心,她承认。

她抬手臂,搭在他肩膀上,踮脚,轻声问:“我可以在这里吻你吗?”

周濂月只是注视着她,不说话,目光如月光似的安静。

他们都做过最疯狂最露骨的事情,可此刻,南笳竟会无端地觉得忐忑。

好像真是回到她的十六岁,表白以后,等一个结果。

南笳有一点受不了周濂月这样安静而幽深的注视。

脚跟落下去,手臂收回。

刚准备后退,周濂月倏然伸手,一把搂住她的腰,让她转身,往窗户边一抵。

他没有在十六七岁的时候吻过谁。

可假如是她。

周濂月手指轻轻捏着她的下巴,看见她仰面看着他,一张漂亮而有故事的脸,此刻却单单因为等待一个将至的吻,而紧张得瞳孔微放。

周濂月只觉得心口微痒,几乎是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

不是少年不得章法的吻。

因为不是所有的故事,发生得早就是最好。

好的结局,一定带着些天时地利与人和的巧合和偶然,那些幽微的,一闪而逝的,却被他们抓住的每个瞬间,才能凑成此刻。

南笳轻易感知,吻她的是她所爱的那个,兼具月的光明与暗面的周濂月,掌控一切,却又有叫她迷醉的温柔。

片刻,周濂月退开,手指轻按过她的嘴唇,笑了声,“你该庆幸不是碰见那时候的我。”

“怎么?”南笳目光尚且迷离。

“会拖着你一块儿下地狱。”

南笳两臂都绕过他的肩膀,踮脚主动献吻。

她笑说:“一起毁灭也很浪漫。”

重塑与毁灭,原本就是爱一体两面的同义词。

周濂月目光一时更加深黯。

手臂紧紧搂着她的腰,深深吻她。

四月的晚风,空气里有花木扶疏的香味。

房间里那经年日久的尘埃的气息,早已被冲淡得不可闻。

第62章 (冷与炽烈)

周濂月去开保险柜拿文件。

南笳背靠书桌而立,偏头去看,他正旋动着转盘输入密码,也不避着她。

南笳笑问:“里面有金条吗?”

“你自己看。”

“我可不敢。万一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要被杀人灭口。”她煞有介事。

周濂月笑了声。保险柜打开了,他从里面翻找出一份文件,放在了书桌上,紧接着却是动作一停。

南笳觉得疑惑,望过去。

周濂月蹲在那儿,片刻,从保险柜的最底下,拿出了一个档案袋大小的牛皮纸袋。

纸袋鼓鼓囊囊,一角有烧焦的痕迹。

南笳犹疑出声:“这是……”

周濂月声音平静:“信。”

南笳一下明白,“解老师写的?”

“嗯。”

这纸袋纪音华一直藏在她外婆家老宅,一口上了锁的樟木箱子里。弥留之际,纪音华委托周濂月,回那老宅一趟,把装信的纸袋子找出来,替她烧了。

但不要烧在她的墓前。

她说,濂月我是个失职的母亲,我知道你恨我。但现在我也只有你一个人可以信任和托付。

在纪音华去世大半年后,听说那一直空置的老宅要划归文保单位管辖,并将翻新修缮,周濂月方回去一趟,避开周叔琮的耳目,拿到了纸袋。

那时候是打算烧了的,就在老宅那石板缝里生了暗绿青苔的天井里。打火机点着,火舌燎起来,他却不知被什么促使,又抬脚将那火扑灭了。

他将东西带回北城,一直藏在自己的房间里。后来出国读书,经周季璠安排进入周家的企业工作,逐渐把这事儿给忘了。

直到六七年前,他给朱家的一个长辈祝寿,想送一方钤印,找人打听北城可有什么篆印的大师,懂行的业内人士纷纷举荐同一个人:解文山。

周濂月调查才知,解文山在解母去世之后,便只身前往北城发展,并终身未婚,膝下无子。

报以复杂的情绪,周濂月上门拜访。

那时候,周濂月对纪音华那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浓烈情绪,已经相对淡漠了。

在了解了解文山也不过就是个普通人之后,周濂月产生了要把那些书信交还给他的想法。

但种种原因,没有踏出这一步。

“要去么?”南笳看着周濂月。

周濂月没作声。

“我可以陪你去。”

周濂月瞥她一眼,“现在?”

“现在。解老师这时候应该还没睡。”南笳打量着周濂月,他神情始终是淡淡的,瞧不出有太多的情绪。

于是南笳替他做了决定,“走吧。”

这晚,他们不单单只拿走了纸袋,还有保险柜里剩余的所有文件。

两人一人抱了一摞下楼,放到了汽车后座上,准备全部都搬运到他们现在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