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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水的夜(24)

车速慢下来,南笳张望着找车位。

这附近几乎都停满,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但空间极其狭窄。

周濂月看她踌躇不定,便说:“换位吧。我来。”

南笳很有好胜心:“不用。”

她松刹车,送一点油,观察距离,看准时机,方向盘反打又回正,最后堪堪塞进车位里。

车熄火,她拍了一下手,不免两分得意。

南笳下了车,拉开后座门,将周濂月的风衣拿出来。

周濂月披上风衣,朝她伸手。

南笳不解。

“钥匙。”

“哦哦。”

周濂月接过钥匙,解锁了后备箱,自里面拿出一把黑伞。

按一下钮,伞“砰”地一声撑开。

周濂月站在伞下,风衣深沉的颜色,与雨伞,与身后晦暗的雨夜,几乎要融为一体。

他说:“带路。”

南笳往前迈了一步。

周濂月一把拽住她的手臂,将她拉到伞下。

南笳不自在,伸手轻轻摩挲一下自己的手臂,她当然看出来这伞多大,撑住三人都绰绰有余。

但觉得这行为太亲昵,过分有温存感。

她可以接受更直接的,更赤裸裸的,能明显被界定为“交易”的行为,但似乎有点无法耐受这种亲昵。

不符合他们的身份。

心思电转,南笳笑着仰头看周濂月,“你搂着我呀。”

周濂月眼镜后的目光如水冷淡,不声不响地注视了她好几秒。

南笳也不觉难堪,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他。

“有点拙劣。”他不咸不淡地评价,下一瞬却是伸手,将她的腰一搂。

周濂月个子非常高,半抱动作足以让南笳感觉像是一种圈禁。

她放空情绪。

听雨水在碰击布上敲出寂寥的声响。

吃饭的地方,由沿街的一道窄门进去。

周濂月收了伞,弯腰跟在南笳身后往里走。

逼仄的楼梯间一下更局促。

楼梯既窄又陡,头顶的空间也矮,像是在穿越什么未知迷宫。

而等上了楼,掀开左手边的布帘进去,却别有洞天。

店面不大,工业风的装修,水泥地面和红砖墙,头顶是盘错的通风管道。柜台后方钢架制的整面置物架,摆满了酒。

店里在播爵士乐,有寥寥几个食客,这是个餐酒吧,要晚一些才会更热闹。

南笳和女老板认识,进门便招手打招呼,甚而倚着吧台寒暄起来——

“帮我留座了吗?”

“留了啊,靠窗那个。”

“今儿店里生意不好啊。”

“这不下雨吗?”

“那我风雨兼程地过来照顾你生意,你是不是到时候得给我打个折?”

“还没消费先砍价了——送你们个菜好吧。”

“送酒行不行?”

“你倒会宰人,酒比菜贵多了。”女老板笑了,像是招架不住她。

周濂月一直站在南笳的侧后方,冷冷淡淡地旁观。

女老板转头,看过去,“你男朋友啊?”

南笳故意露出个羞涩的表情,“帅吧。”

女老板比个大拇指,“送你们一个小食拼盘。”

“什么啊,我的脸还没有他的好使吗?”

结束对话,南笳带着周濂月去窗边坐下。

方形钢管的窗框,最上面一道横杆挂着盏矿灯改造的壁灯,投落幽黄的光。

老板端上柠檬水,送来菜单和酒单。

南笳说:“我们先吃饭,等一下再喝酒。”

她将菜单递给周濂月。

周濂月不接,“你点就行。”

南笳报菜品似的点了串自己爱吃的。

老板说:“怎么还吃这几道啊?不腻?新菜不尝尝吗?”

“下回吧。万一踩雷呢?我是不要紧,我对面这位很挑的。”

老板笑了,收了菜单,去通知后厨。

南笳一手托腮,一手端起水杯喝水,目光不经意略过周濂月。

他合衬的白色衬衫,衣袖挽起露出的小臂,嶙峋的腕骨,以及银色的机械手表。

过分清标的男人,与任何有人气的地方都格格不入,除非是在他那素静得适合参禅的私人餐厅里。

菜上得很慢,先端上了餐前的无花果核桃面包。

南笳自小篮子里拿一个,撕成小片。

她喜欢这里的气氛,音乐让人舒缓,好像随意说点什么,也不会尴尬,于是她从自己之前的本行问起:“你会不会看话剧。”

周濂月稍稍侧坐,一只手臂撑在桌面上,他正在喝水,玻璃杯放下时在桌面上碰出一点轻响,“陪我妹妹看过。”

“她喜欢话剧?”

周濂月看她一眼,“你对她感兴趣?”

南笳忙说:“我就随便问问的。”

她怎么会感知不到他以问作答的戒备。

她是他世界的边缘人,任何事关他的隐私都是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