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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水的夜(56)

喝水的时候,他往南笳那儿瞥了一眼,她正在翻药箱。

他问:“哪儿不舒服。”

“没……”南笳晃了晃手里的纸盒,“我喝支葡萄糖。”

喝完,喉间一股甜到泛苦的黏腻,南笳将空掉的小支玻璃瓶丢进垃圾桶里,转身去洗手间洗把脸。

她抽张洗脸巾,擦干净皮肤上的水,从浴室走出来。

周濂月站在窗边点了支烟,窗户开着的,外头是泼墨的夜色和淅沥的雨声。他穿一身黑色,像道孤孑的影子。

周濂月抬眼看向南笳,她穿的是件白色棉质的睡裙,没什么多余装饰,以舒服为主的宽松设计。见惯了她穿酒店风格的睡袍,原来她私底下的睡衣风格是这样的,意外的……纯。

他瞧了一眼就转过目光,仍旧看窗外,因半靠着窗台,那雨丝飘进来都淋在肩头,他也没在意。

南笳走过去站在他身旁,安静地听了会儿雨声。

还是疑惑,没忍住轻声问道:“为什么过来看我。”

周濂月手指掸一下香烟,烟灰落下去,“你觉得呢?”

南笳没作声。

周濂月转头看她,“问你,你觉得呢?”他俨然是向她真心求教的口吻。

“……我不知道。”南笳只能诚实相告。她只知道,他肯定不是来睡她的。

周濂月也不说话了。

过了会,他伸手,碰了碰她手臂,皮肤触感微凉,“去床上躺着去吧,我……”

“你要走了?”她似乎是下意识的,轻握了一下他的手腕,却又立刻松开了。

她微微地抿住了唇。

不是,没别的意味。她一个人在剧组里待太久了,陈田田说要来探班,可没良心的一再放她鸽子。一个半月,她找不到真正可以说话的人。

太寂寞,而戏里的角色的特质又加深了这种孤寂感,并不是几局麻将可以排解得掉。

加之今日碰上病痛的脆弱叠加,人极易有饮鸩止渴的自毁冲动。

所以,即便这一剂鸩毒是周濂月。

但南笳顷刻就后悔了,那一闪而逝的情绪过后,只有隐隐的难堪。

周濂月顿了下,低头,往自己手腕那儿看了眼,她的手离他只有寸许。

气氛有种微妙的沉默。

南笳刚想开口找补几句,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破寂静。

“谁呀?”南笳高声问。

外头是许助的声音,笑问道:“南小姐,周总还在你房间么?”

“在。”

南笳准备披件衣服去开门,周濂月伸手将她拦住了。

他灭掉了烟,自己走到门口去。

只将门半开,拿身体挡住了房间里的视野。

许助低声问:“周总,现在出发么?还是休息一晚明早再回市里。”

“你先开间房。”

许助点头,刚准备走,周濂月又叫住他,说道:“算了。明天中午那饭局推迟吧。”

“推迟到下午?”

他斟酌片刻,“改期到后天晚上。”

“好。”

许助走了,周濂月关上门,重回到房间里。

南笳坐回到了床沿上,门口两人的对话声音很轻,她没听清楚,就问周濂月,“准备走了么?”

周濂月平声说:“明天顺道跟何导打声招呼了再走。”

没一会儿,周濂月手机来了条微信。

许助发来房号,汇报说房间已经开好了,就在同一层,不过虽然这已是镇上最好的酒店,但条件可能连四星的水平都不到。

周濂月回了句“好”,转头,看着她。

他似乎是有话要说,但并没有开口,最后站起身,一手抄进裤袋里,对她说:“早点睡吧。”

南笳说:“好。你也早睡——哦,我有带褪黑素,需要的话……”

“不用。”周濂月再瞥她一眼,转身走了。

南笳熄灭了灯,在黑暗里睁着眼睛。

从七点多睡到现在,已经睡饱,很难再有睡意。

她又打开了阅读灯,爬起来,去书桌那儿拿过看了一半的,一个小众作家的随笔集。

大约看了半小时,手机响起。

周濂月打来的,叫她给他送褪黑素。

南笳爬起来,披上一件针织开衫,从药箱里找出褪黑素,揣上手机和房卡出门。

这酒店不大,剧组考虑到安保问题直接就包下了,一般不会有外人入住,更不会有狗仔混进来偷拍,所以尚算安全。

深夜走廊里没人,有种沉睡般的静寂。

南笳走到周濂月的房门口去敲门,等了会儿,开门的是许助。

他手里抱着台笔记本电脑,冲南笳笑笑说:“抱歉刚跟周总汇报完工作。”

南笳往里瞥了一眼,小声地问:“你们晚上什么时候到的?”

“十点半左右吧。”

十点半。

她醒的时候已经过零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