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上古 惊华录(34)+番外

十年前,蕴澈还是最得宠的皇子,那时我也未见过他,只是经常会听到小孩子们哼唱他的恭孝仁德,或是女子们用最华丽的语言描绘他俊美挺拔,气度不凡,时而,我也听到纳凉休憩的书生们谈论着他的经天纬地之才。

所有人都以为蕴澈必将成为一代明君,我也这么以为,却谁都没料到,九年前,太子悬而未决时,外族突然来袭,蕴澈带兵出征边关之际,先皇突然驾崩,未留下遗诏,大皇子便在无数的非议声中即位。更让谁都没有料到的是,蕴澈竟恭然接了新帝圣旨,为新皇击退外患,平定内乱,整整征战了三载。

待新皇的帝位固若金汤时,蕴澈才班师回朝。便是在他班师回朝的途中,我与他初见。

彼时,正值初冬,漫天飞舞着晶莹的雪花。一片洁白的世界,他站着我面前,金戈铁马,英姿勃发,一身恢宏的霸气又不失天之骄子的尊贵与优雅。

只是那一眼,我便沉沦了,也或许,在未见他之前,我早已沉沦了。

迎着凛冽寒风,我开心得手舞足蹈,我的身影迷乱了他的视线。他翻身下马,一步步走到我面前,凝视我许久,忽然开口道:“与我回府吧?”

我没有一丝迟疑,连连点头。

就这样,他将我带我王府,与他为伴。我们一起在门庭冷落的王府里悠闲度日,一同看东方的启明星在黑夜独明,一同看西方的晚霞散落人间。偶尔,我心情不佳也会闹他一下,用力丢些花瓣在他的画上,弄乱了他的墨宝;或者,在他练剑时,悄悄扯他的衣摆,看他重心不稳,又急急收剑以免伤到我的紧张摸样,我当真笑得花枝乱颤。

日升日落,花开花谢,三年的闲适恬淡时光转瞬而过。

那一日,蕴澈从朝堂回来便一言不发。其实他什么都不必说,只需一个眼神,我便能知晓他的心意,读懂他的孤独。

我问他:“蕴澈,你今日心情不好,可是因为早朝时,皇上要了你的兵权,交给了黎将军?”

他不答,望着断了的琴弦轻叹一声,脸上毫无情绪。

我又道:“尽管你与黎将军暗中素有往来,但你对皇上仍是失望了,是吗?”

他的指尖拂过我的长发,轻声道:“我近日新作了一首曲子,我弹给你听吧。”

我笑着点头。在他悠扬的琴声中,我翩然起舞,随着他指尖的速度加快而急速旋转,直到琴弦突然崩断,我才喘息着立定。

他终于开口道:“国家久经战乱,百姓难得过上几年太平日子。我什么都不求,只想要太平盛世,皇兄为何不懂我的心意呢?”

皇上自然不会懂他的心意,因为皇上心中装的是王位,怎知蕴澈心中装载着天下苍生?这世上,只有我懂他——他能为苍生舍王位,亦能为苍生夺王位。

(三)

时光匆匆,三年又三年,不觉间,我已和蕴澈六年相伴。天有情,人有意,草木亦非无情物。不知从何时起,我爱上了蕴澈。

每一次相视无言的凝望,每一次肌肤相触的心悸,还有,每一次听他弹琴时的倾慕,每一次看他舞剑的失神……我都深深感受到爱与被爱美好的感觉,也明白了何为万劫红尘。

他从未对我表达过心意,我也不知道我在他心中到底是算是什么,直到有一次,皇上没打招呼便突然来澈王府串门,蕴澈正靠着我在院子里纳凉,满脸惬意,皇上笑着站在我们面前,向蕴澈讨要我,说要将我带回宫中。

我无从拒绝,也以为一向恭顺的蕴澈不会拒绝。

没想到,蕴澈长跪到皇上跟前,直言道:“她是我的挚爱,这澈王府里的一切我都可以献于皇兄,包括我的命,唯独她,不行!”

皇上即刻大笑,我却分明在他眼中看见了彻骨的寒意:“人都说澈王爷是个痴人,朕不信,今日一见,果真是个痴人。”

“臣弟就是个痴人,也只愿做个痴人。”

皇上低头看他,背着身后的手指慢慢旋转着玉扳指,良久,他才对蕴澈道:“既然你除了她什么都舍得,那就把先皇给你的密诏交给朕吧。”

“是!”蕴澈毫不迟疑,从密室中取出封藏多年的密诏,双手奉于皇上。

皇上接过密诏,立刻展开来看。草草读了几句,他的脸色便大变,即刻收了密诏,转身离开。

从头至尾,他都没有让蕴澈平身。

皇上再看不见踪影,蕴澈才站起身,抖了抖长衫上的褶皱。我仍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蕴澈的肩膀,他回眸,冲我笑笑:“别怕,有我在,谁也不能带走你。”

我拼命摇头,身子也不住地发颤:“傻子,我怕什么,大不了一死,转世为人再来寻你。我是怕他伤了你!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皇兄一直对你有所忌惮,想要找机会除掉你,如今你公然违背他的旨意,岂不是自寻死路!”

他淡淡微笑:“该来的总是要来,该做的总归要做。”

我望着他脸,从此认定了他,今生今世,与他生死不相离。

......

(四)

回忆中,锦瑟和默琴已经走远,我静静梳理着长发,静静等着我的蕴澈。

转眼又是三日过去了,蕴澈还是没有回来。王府上下张灯结彩,似乎遇到了什么大喜事,皇上和皇后命人送来了龙凤呈祥玉如意一对,祝贺澈王爷寻得一生挚爱,永结为好。

看着王府别院里彻夜不灭的红色灯笼,我仍然不信蕴澈会娶别的女子,一定是他们搞错了,一定是的。

蕴澈说过他定不负我,他说过,他说过。

有事没事就爱找我聊天的樟爷爷又来了,他问我:“小樱,你可知道澈王爷真的要成亲了?”

“胡说!他才不会成亲,就算成亲,他要娶的人也一定是我!”

“你?”樟爷爷惊得半晌没合上嘴:“你别傻了!他怎么会娶你?你跟他是不可能的......”

“他说过,他若娶不了我,他宁愿一生孑然一身。”

“说你傻,你还真是傻!”樟爷爷捶胸顿足回去睡觉了。

我才不傻,蕴澈待我如何,只有我知道!

还记得,那一年我生病,差点病死。其实对我来说,生生死死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了了前世的孽,再续来世的情。

然,当心中有了牵挂的人,也有了人牵挂的时候,死原来是那么可怕,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我重病的那段日子,蕴澈为我四处奔波遍访名医,甚至还病急乱投医,去请了灵隐寺的得道高僧来救我。也不知那和尚是不是真的得过道,竟说我是邪气入体,让蕴澈以自己的鲜血帮我驱邪避凶。

若不是我当真病的毫无力气,我真想跟他理论一番,问问他到底是想救我,还是想要了我的澈王爷的命。

蕴澈偏偏信了他的话,挥剑便割了手腕,鲜血溅得我满身都是,红得极美,也极惨烈……

那天,是我第一次流泪,咸涩的泪水落在他的伤口上,慢慢融入他的血液。因为他的痴傻,我咬牙挺过了那一劫,为他活了下来。

还有一件让我永生难忘的事。

有一夜,有刺客趁暗夜刺杀蕴澈,激斗之中,刺客放出火箭,箭锋夹着火光直射向我所住的别院。蕴澈见别院燃起火光,全然不顾自己深陷险境,命令保护他的侍卫去别院救火,而他自己却引开刺客,让护卫们可以全力保护我。

男人的甜言蜜语可能是虚假的,男人的温柔相待可能是短暂的,但一个男人愿意用生命去保护我,我怎么不相信,蕴澈爱我?

我相信,深信不疑。

 不论别人怎么说,我坚定地对樟爷爷喊着:“我才不傻,我坚信蕴澈对我的爱就像灵山上的常青松柏一般,不论春夏秋冬,永不凋零。”

樟爷爷闭着眼睛没再搭理我,似乎不想再对牛弹琴了,我也不想再跟他争辩,反正真相早晚会大白,他早晚会知道我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