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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古 惊华录(37)+番外

闻言,我一口真气运岔了,我脑子一热,对他大吼:“你怎么能这么想?你是澈王爷,你难道忘了自己隐忍了这么多年,筹谋了这么多年,为的是什么吗?”

蕴澈看着我在风中颤抖的枝叶,“不过,在我死之前,我还有件事一定要做!”

“什么事?”墨兰问他。

“我答应过父皇的事!”

我久久无法成言,失神良久,才再次汇聚真气,拼尽全力用灵脉吸取天地之精华,将其注入我的内丹之中,以提升它的灵气。我不知道我的内丹到底能不能帮蕴澈祛除阴气,延续阳寿,但这是我唯一可以想到的办法。

(七)

我的努力到底没有白费,三日后,正是月圆之夜,我的内丹借着圆月的光华化作了一枚淡紫色的丹丸。

我低头看看自己满头的白发,还有那副瞬间枯老皮囊,如果可以离开,我真希望现在就离开,到蕴澈永远找不到我的地方,让他永远看不见我这个样子。

可惜,我走不了。

深夜,蕴澈还未安睡,他一个人踱步到庭院,当他看见我的样子,脸上全是惊惶。“小樱?你怎么了?”

我笑笑,轻唤着他的名字:“蕴澈,蕴澈......”

然后,我将练好的灵丹化作最后一场花瓣雨,落在他身上,融进他的身体。一向行动慢条斯理的樟爷爷惊骇的大叫:“小樱,不要啊,你六年前便已伤了灵根,如今你再将内丹给了他,你会灰飞烟灭的!”

“我知道!可是这是我想到的唯一能救蕴澈的方法。”

“傻丫头,他不过是个凡人,阳寿尽了,转世还能为人。你若枯萎了,就会灰飞烟灭,消失于天地间。”

“我爱的是蕴澈,我的澈王爷,若是他转世为人,也再不是我的蕴澈,我爱的男人。”

“你!你怎么这么糊涂啊!”

“我不糊涂,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蕴澈,你知道吗?从此以后,我就在你的身体里了,你我再也不会分开了。

原来枯萎并不痛苦,我只是觉得悲伤,悲伤到了极致,却连眼泪都已经干枯。

墨兰似乎听见了动静,匆忙披上衣服从屋内出来,当她看见我的样子,看见容光焕发的蕴澈,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才恍然回神,刚要开口,蕴澈忽然转头看向她,一双黑眸闪动着迫人的锐气。

“为什么我分明感觉到你的气息微弱,灵气尽失,你却还能好好站在这里,气色如此好?”

“我......”

“你,你不是小樱?”蕴澈一步步逼向她,我从未见过他如此盛怒的样子,像是来自地狱的魔鬼,“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小樱?”

墨兰被逼得退了两步,见一切再也无法隐瞒,终于咬咬牙,站定,“对,我不是。”

闻言,蕴澈猛然拔出缠住腰间从不离身的软剑,剑锋映着寒月的冷光,逼在墨兰的喉间:“说!那你到底是谁?你冒充小樱欺骗我,究竟有什么目的?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墨兰看着咽喉处的冷剑,眼泪一串串从脸颊上坠落。“蕴澈,刚才你还对我海誓山盟,一转眼,就要杀我?”

“那是因为刚才我当你是小樱。”

“小樱?小樱!为什么你的眼里只有小樱?”墨兰回身指了指床边的那盆墨兰,光芒一闪,她身上素白的衣裙化作了黑色,她的相貌未变,气质却变得高贵清雅。“你,可还记得墨兰?”

“墨兰?”

“蕴澈,我是墨兰,当年你在烨熠王府中带回的墨兰。你只知道小樱非凡尘俗物,你可知道我比她的修行更高?”

蕴澈看着窗边的墨兰,恍然大悟:“难怪,难怪你对我和小樱的事情了如指掌。”

“可你不知道,小樱只是一株樱花树,纵然你对她一往情深,立誓非她不娶,她也无法化成人形和你长相厮守。我不想看着你抱憾终身,才化身成她,想要了却你的夙愿。”

“可你终究不是她!”然后,蕴澈转头,看向我。

那时,我的视线已经模糊,可我依然能感觉到他眼中强烈的痛苦与悔恨,以及那一声悲伤的呼唤:“小樱,对不起!”

我用最后的力气笑笑,“你没有对不起我。当初,我不后悔为你断了灵脉,葬送了数百年的道行,今日,我也不后悔——为你烟消云散!蕴澈,你要活着,你不要忘了,你答应过你父亲的事情......”

我终于解脱了,灵魂从真身中脱离,飘向遥远的天际。我感觉自己的灵魂化作一片虚无,再也没有知觉,没有意识。

我就这么消失了,这世界再没有小樱。

我不后悔,过去不悔,将来也不悔,我唯一的希望就是墨兰能像我一样,好好陪着他。

(十)

时间在我的混混沌沌中度过了不知多久。

忽然有一日,我仿佛从睡梦中清醒,我睁开眼,看见一片湛蓝的天空。

我低下头,远远地看见尸横遍野的战场。

蕴澈坐在马上,气势恢宏,一如我与他初见的样子。我想跟他说话,才发现自己不过是天空中一缕无形的游魂,除了远远望着他,什么也做不了。于是,我就一直看着他,看他亲率着誓死效忠他的奚成军,在鲜血铺平的帝王之路上,一步步踏上皇位。

蕴澈登基那日,正是初春,百花开得正艳,顾公公宣读先皇遗诏,众臣跪地臣服。

蕴澈坐在龙椅之上,殿前的一片樱花林落英缤纷。春风一度,他猛然一阵剧咳,鲜血从他口中溅出,染红了他手中的白帕。

他看了一眼帕子,迅速收好,若无其事地抬抬手。“平身。”

......

下朝之后,他回到寝宫,第一件事还是看院前的泥土可有什么变化,然后,他割开手腕,让鲜血滴入泥土。

锦瑟又一次不怕死地进言:“皇上,您就别信那和尚胡言乱语了,你每日用血浇灌小樱,也不可能让她复活的。”

蕴澈摇头,“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要试试。”

这时,有一朝臣进谏,说是有人发现烨熠王爷违抗“京城之内严禁种兰花”的圣旨,偷偷在府中种了兰花。闻言,我再环顾皇宫,才发现皇宫之内百花齐放,唯独不见墨兰,甚至没有任何品种的兰花。再回忆一番,我似乎在整个京城都未见过兰花。

蕴澈闻言,蹙眉良久,才道:“我念在与他同宗的份上,本想饶他一命,他却公然违抗圣旨......罢了,就交由宗人府发落吧。”

“遵旨。”

那大臣退下,我看着蕴澈剧烈咳嗽时起伏的脊背,再也无言。

时光苒苒,距离我死去,已经九千九百九十天了。

蕴澈以手帕拭去嘴角的鲜血,喝下一大碗苦药,他说,他知道自己的身子已经油尽灯枯,可是他不能死,他还要每日用血浇灌我,他死了我就不可能再复活了。

锦瑟捧着手中的花盆,接着蕴澈手腕上滴下的血,他的血一滴一滴流的很慢,仿佛就快干涸了。

“皇上,您的龙体要紧啊!”

蕴澈有气无力道:“锦瑟接旨。”

锦瑟忙俯身跪地。

“若我昏迷不醒,你一定要每日取我的血浇灌小樱,若有违旨,满门抄斩,株连九族。”

“锦瑟遵旨!”

自那日后,蕴澈真的昏迷了,但他还有一息尚存,或许那一息孱弱的气息还在期盼着奇迹会出现。

我死去的第一万日,我忽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我从半空中吸走,一阵天旋地转,我再次睁开眼睛时,锦瑟正抱着我微微发抖。

她跪在榻前,颤抖着在蕴澈毫无知觉的手腕上割上一刀,鲜血滴落之时,她忽然惊叫:“皇上,发芽了,您快看,是小樱,是小樱的根又发芽了。”

昏迷了十日的蕴澈竟然睁开了眼睛,灰暗的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嫩芽,他伸手想要触摸,手指最后无力地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