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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之城(132)

“不像是一对。”容嘉上轻声说,“两位请看台上那个金麒麟,姿态和桥本社长手中那个一模一样,头都是向右转的。若是一对,应该朝左才是。”

桥本正三和容定坤面面相觑。

司仪正在台上展示着由数名权威古玩鉴定学家出具的证书,证明这个金麒麟乃是真品。

容太太不禁呢喃了一句:“这个要是真的,那桥本社长家的……”

容定坤忙拉了妻子一把,安慰桥本正三道:“又没亲眼近看,做不得准。嘉上,你去竞拍,先把这金麒麟拍下来,不要落入别人手里。”

容嘉上应了一声,又对慌乱的桥本正三道:“世伯请放心,既然您的那个金麒麟还好好地放在家里,那这个或许是仿造的。我自登报后,也没少见仿品呢。”

这话却说得桥本正三更不放心了。他也不会没事就把金麒麟取出来把玩,上次见到它,已是容家登门拜访的时候了。这半个多月来,金麒麟都放在保险柜里。那保险柜虽然是德国货,可这世道总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没外贼也难防内鬼,谁能讲得准没有贼能开?

桥本正三越想越不安心,急忙把次子招来,道:“你赶紧带人回去,看看家里的那个金麒麟还在不?快!”

桥本二少一鞠躬,扭头跑走了。

容定坤和容嘉上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一个其貌不扬的男宾客不动声色地跟上了桥本二少。

“大哥!”桥本诗织忽然低呼一声,朝桥本太一奔去。

“别慌,大哥带了药的。”桥本诗织安慰着惊慌的容芳林,在桥本太一的身上摸了摸,从他胸前口袋里翻出了药瓶,倒了两颗,喂他吃下了。

“是不是刚才被吓了一下?放心,肯定不是我们家的那个金麒麟!”田中太太心疼地扶着儿子坐下,“你吃了药,先别走动,把气缓过来再说。”

桥本太一正被病痛折磨着,一脸乌青,话都说不出来,额头脸颊上全是疼出来的冷汗。容太太看了直道可怜,又转头狠狠地瞪了容定坤一眼,以示她坚决不嫁女进桥本家的决心。

桥本诗织红着眼圈,一脸愁容地挽着容芳林,一副极为兄长担忧的模样。容嘉上冷眼看了片刻,听到台上准备开始拍卖,告罪走开了。#####

一百零九

与此同时,冯世真正发疯一般在屋子里到处翻找着。

孟九一边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一边看着冯世真在屋里翻箱倒柜,看得津津有味。

这间房间不过二十来平方米大,摆设极其简单,不过几个桌椅罢了。冯世真不过是粗略翻找,知道孟九不会把钥匙放在随便能翻到的位置。这个少年虽然精神不正常,却也并不是傻子。孟绪安养大的外甥,哪怕是个疯子,也是个聪明的疯子。

“你找不到的!”孟九果真笑呵呵地说,“大哥让我不要给你的。”

“在你身上?”冯世真问,“别以为我不敢搜你的身。”

“不在哟。”孟九摇头,“你永远都找不到的,别白费力气了。拍卖就要开演了。冯小姐不陪我一起来看吗?你猜猜谁会拍到这个金麒麟?”

谁是最后的赢家?

孟绪安走前的留言在冯世真脑海里响起。她恍然大悟,瞬间明白了孟绪安会选择在什么时候暗杀容嘉上了。

冯世真大步上前,一把揪住了孟九的领子,将少年单薄的身子拽了过来。

“要怎么样你才会把钥匙给我?”

孟九兴奋地注视着冯世真秀丽却怒容密布的脸,咯咯笑着,歪着头说:“你这样真好看。回头让大哥把你给我做模特,我天天画你,好不好?”

冯世真松开手,孟九跌坐回了轮椅里,继续笑嘻嘻地打量着她。

“……诸位想必都已经准备好了。现在,让我们进入正式的拍卖环节……”

冯世真的脑海里闪过了孟九的画室里那一张张诡异的画像。

被囚禁的女子,苍白憔悴、充满病态的女子,眼中充满着憎恶的女子……女子手里被揉碎的,凋零的花瓣。

康乃馨,送给母亲的花……

“本件拍卖品,起价十万块。请诸位嘉宾出价!”

“十万一!”

“3号的先生出价是万一,还有哪位出更高的价?”

“十万二。”随即有人喊道。

因为底价太高,对于金麒麟的竞争并不是很热烈。桥本已是无暇他顾,容嘉上虽然折返了回来,却并不忙着出手,似乎对这个金麒麟的真假还存着疑虑。

孟绪安站在人群后排,侧头朝二楼一处扫了一眼。

黑暗的房间里,一身黑衣的男子手持狙击枪,半跪在窗后。装着消声器的黝黑枪筒从窗口缓缓伸了出去。准星里,是容嘉上俊秀优美,又冷漠孤傲的侧面。

一记响亮的耳光在封闭的室内响起。

孟九被打跌在了地上,肌肉萎缩的双腿狼狈的蜷着,身子颤抖。他苍白的脸上印着一个手掌印,满眼惊恐,像是屠刀下的小狗崽。

“都是你的错!”冯世真恶狠狠地俯视着地上的少年,用她所能装出来的最恶毒的语气咒骂着,咆哮着,用尽全力去模仿着孟九画中那个病态而疯狂的女人。

“你就是个怪物!你毁了我!如果没有你,我根本不会变成现在这样!这都是你的错!”

她扑过去,反讽地捶打推搡着那个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的少年。

“去死吧!你本来就不应该出生!你怎么不去死?”

她控制着力度,用力却不至于真把人打伤。然而语言才是最有力的伤害利器,如利刃一刀划开了孟九伪装的面皮。

这个少年在她的推搡下颤抖得就像害了热症一样,眼睛瞪得极大,眼珠里布满血丝。冯世真知道自己的猜测对了,将心一横,双手掐住了孟九的脖子。

“去死吧!”

“十五万!20号先生出价十五万。还有更高的吗?”

容嘉上终于举起了号牌,“十六万。”

一口气就抬了一万块。容嘉上今日第二次成功引起了全场一片哗然声。

主持人兴奋地大叫起来:“7号的先生叫价十六万……”

“十七万。”孟绪安举起了牌子,笑容优雅。

容嘉上侧过头去,看了一眼孟绪安,再度举起了号牌。

“十八万!”

“妈咪,不要!”

孟九哇地一声嚎啕大哭了起来。

“不要,妈咪!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妈咪!”

孟九哭泣挣扎着,举着枯瘦的手臂挡在脸前,惶恐地试图保护自己。

冯世真见状不禁一阵心疼,掐着孟九的手松了劲儿,咬牙恶狠狠道:“你知道自己错了?”

孟九涕泪横流地点头,蜷缩着身子,像个要被抛弃的小狗一样讨好地抓着冯世真的裙摆。

“我错了,妈咪,我再也不敢了!不要打我,我会听话的!我会听话的!”

冯世真难受的闭了闭眼,松开了手。

“你知道你哪里错了?”

孟九啜泣着,茫然地摇头。他的神情同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如出一辙。又或许,在这个少年的身体里活着的,永远都是这个惊恐可怜的小孩童。

“你把钥匙藏起来了。”冯世真说,“妈咪想出去,你把钥匙藏在哪里了?”

孟九哆嗦着,有些不确信地看着冯世真。

冯世真表情突然变得极其温柔,甚至伸手抚摸着少年颤栗的肩膀和冰冷的脸。

“妈咪拿到钥匙就可以出去了。妈咪带着你一起出去,我们去找爹地,好不好?”

孟九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吗?我们去找爹地?”

“是呀。”冯世真柔声说,“你这么乖,爹地见了你肯定很开心。告诉妈咪,钥匙被你藏在哪里了?”

孟九就像被抚摸的猫儿一样眯了眯眼,抬手指着墙角一处木地板松脱的地方。

“二十五万。”容嘉上再度出声,从容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