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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之城(194)

“有七爷做我的后盾,我才有恃无恐呀。”冯世真恭维道,“七爷您放心。这件事,绝对半点都查不到我们头上。我就要做一个完美无缺的陷阱,让赵华安自己主动往里面跳。”

“你们女人复仇就是麻烦。若换成我,一枪打死就完事了。”孟绪安道。

“也没见您一枪打死秦水根。”冯世真嗤笑,“况且,死得痛快,怎么比得上活着受罪更能惩罚折磨他们?秦水根会终身残废,活得不人不鬼的。而赵华安,我也要让他失去一切,活得像阴沟老鼠!”

孟绪安和冯世真碰了碰杯,“提醒我不要得罪你。”

冯世真根本不想和赵华安说话,甚至不想和他共处一室。赵华安看她和孟绪安低语了几句,孟绪安一脸温情体贴,朝旁人告罪,带着她离去了。赵华安隐隐松了一口气,又恨冯世真有了孟绪安这个后台,让他想补一刀斩草除根都不行。

当初杀白氏和灭容家,赵华安都有参与。冯世真已经将容定坤弄得半身不遂,让容家衰败至此了,接下来就该来报复赵华安了。赵华安想防却不知道从何处下手,心神不宁,宴会进行到一半也离场回了家。

好在到了第二日,赵华安的货顺利抵港。他检验货物,银货两讫,又亲自盯着吊车把货箱运到了自己的船上,派人把守,就等明日两个已经约好了的买家上门来谈生意了。

孟家的书房里,两张大书桌拼在了一起,上面摆放着三台发报机,两台电话,还有许多资料。每台发报机和电话前都守着一个人。冯世真和杨秀成各坐长桌的一头,孟绪安则叼着雪茄,姿态悠闲地靠着窗户站着。

秒针嘀嗒走动,所有人都安静地坐着。杨秀成有些紧张地拿帕子抹了抹鼻尖的汗,冯世真却是一脸闲适,漫不经心地翻着一本英文小说。

“嘀铃——”一台电话突然响起。所有人都精神一振。

冯世真点了点头,负责的人接起了话筒,听了片刻后道:“七爷,冯小姐,海鸥已经就位!”

“好。”冯世真把书丢开,扬眉道,“我们动手吧!”

一名发报员拿起冯世真写好的密码条,敲击了起来。

午夜的港口,不用卸货的船静静地停泊在码头,在夜色中仿佛一座座漂浮在海面上的孤山。港口的码头依旧热闹,通宵劳作的工人和水手们同流莺们寻欢作乐,煤气灯的光倒映在水面,随着波涛荡漾,如片片碎金。

留守在赵家船上的手下正在船舱里打牌赌博,小头目则坐在舵手椅里,脚搭在仪表盘上,鼾声大作。

电报机突然响起了嘀嘀声。昏昏欲睡的发报员被同伴拍脑袋叫醒了,急忙揉着眼睛接受电报。

“这半夜了,怎么还发有人电报过来?”正赌得眼红的打手不耐烦。

发报员记下了电报条,又拿着密码本逐一把电报翻译了出来,挠着头地去找小头目。

“金哥,上头说情况有变,让我们把货挪个地方。”

“挪地方?”小头目被推醒过来,暴躁道,“这半夜的,这么重要的货,怎么说挪就挪?”

“赵爷那边发来的电报上写的。”发报员把电报递了过去。

只见翻译出来的电报上写着:“情况有变,速将包裹转置于四号码头驳船日出昆山号!”

小头目脸上两道寡淡的眉吃力地拧着。拿着电报翻来覆去地看。他并不是头脑活泛机灵之人,直觉此事有些不对劲,却是怎么都看不出来,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便去了码头找了个电话,给赵府拨了过去。

电话刚一接通,那头就传来一片闹哄哄的声音。赵府管家着急地嚷着:“来了吗?人派出来了吗?”

“王管家?”阿金道,“我是阿金呀。我们在码头,收到个电报,让我们……”

“转移货物,是不是?”管家大声道,“赶紧的呀,还打什么电话?赵爷遇刺了,昏迷前吩咐人发电报让你们把货赶紧转移了!喂,快把热水给楼上送去,磨蹭什么!再去问问医院的救护车什么时候到?”

阿金惊慌道:“赵爷没事吧?需要我带弟兄们回来支援不?”

“你把货看好就是替赵爷尽忠了!”背景里隐约有救护车笛声响起,“来了?快快……”

电话随即被挂断了。

阿金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深吸了一口气,拔腿就往船上跑。

“快!把船发动了!我们这就去四号码头!快!”#####

一五九

孟家书房,模仿着赵府管家的男人放下了电话。孟绪安拿起了留声机的磁针,嘈杂的声音骤然消失了。

“他们信了吗?”杨秀成紧张地问。

冯世真翘着脚稳稳坐着,灵巧的手指转着一支铅笔。

两分钟后,另外一台电话响起,立刻被杨秀成接了起来。

“船动了。”他猛地松了一口气,“成了!”

冯世真抿嘴一笑,提起粉笔把小黑板上的第一行字划去。

“接下来就看第二步了。”

赵家的船风风火火地开到了四号码头,“日出昆山”号驳船上的人已等得不耐烦了,打着灯引导他们靠近。阿金留了心,对方虽然是自己认识的熟人,却依旧要先对密码再把船接驳。

那人已被孟绪安收买,手里又有冯世真破解的密码,顺理成章地对上了。

“赵爷出事了!”

“我知道!”阿金急道,“赶快卸货。我还急着去看完他老人家呢!”

“哟,你小子倒是知道讨好卖乖!”对方笑着,招呼手下搬运货物。

两艘船上的人又忙活了一个多小时才把货物全部转移完毕。阿金迫不及待地下了船,带着手下直奔赵府而去。

他前脚走,后脚那条驳船就发动了,缓缓离开了码头,借着夜色的遮掩,不过半晌就消失在了苍茫波涛的尽头。

阿金赶到赵府门口时正是凌晨三点半,一日之中最黑暗的时刻。赵府的窗户和头顶的天一样黑,哪里像才出过事的样子?

赵家养的两只大狼狗拼命吼叫,惊动了屋里的人。

赵华安半夜惊醒,心中一阵发慌,推开怀中光溜溜的日本小妾,裹着棉袍就朝外走。他起初还以为是有人来寻仇,可下到楼下,一见阿金一伙人,顿时觉得不妙。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不是让你们守着货的吗?”

阿金也已吓得冷汗潺潺,声音直打颤:“小的们听说赵爷遇刺了,特意遵照您的吩咐,把货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然后来给您请安……”

“你胡扯什么?”赵华安怒喝,连珠带炮一通吼,“我什么时候遇刺了?谁让你把货转移了的?转移到哪里去了?”

阿金暗道了一声完了,膝盖一软噗通跪在了地上,欲哭无泪道:“是赵爷您给咱们发的电报,让咱们转移货物到四号码头的‘日出昆山’号上的。那头船上的还是李三宝和他手下弟兄们呢,也都知道你遇刺的事。瞧,电报还在这里……”

赵华安看也不看那张纸条,抬起布满老茧的蒲扇大掌,一个耳光将阿金抽倒在地,又狠狠提连踢带踩了数脚,一边踹一边骂:“混账!我根本没给你们发电报!你们拿着一封假电报就把货给我搬走了?脑子糊屎的蠢货!”

阿金鼻血长流,抱着赵华安的腿哀嚎道:“赵爷饶命!小的确实是收到了密码电报,还特意打了电话来府上。府上管事说您遇刺了,发了电报让我们转移货物的。”

旁边的管事一头雾水,也跟着噗通跪下,“老爷明鉴,十一点后住宅落钥,我就回副楼睡下,没办法回来接什么电话呀。”

赵家的电话有三个分机,一个在客厅,一个在书房,还有一个在赵华安的卧室里。若是有电话响,赵华安也不会不知道。

什么样的人,会截了他家的电话,窃取了他的联络密码,忽悠得他的手下把价值连城的货拱手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