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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华族(116)

丹菲张口结舌,一股巨大的、说不出是惊愕还是激动的情绪将她席卷。她确实爱慕过段义云,有过懵懂却绮丽的憧憬,但是她从来没想过梦想能有成真的这一天。

“我……”丹菲语塞,“你……你是认真的?”

“是!”段义云坚定道。

“我一直以为你……”丹菲寻思着措辞,“你对我……”

段义云握紧了她的双手,“两年前你还很小,很多事,我也没法确定。如今我们都历劫归来,我们有同样的经历,同样的目的将我们紧密联系在一起。如果要我说,在这个世上,唯一和我是一类人的,就只有你一个!只有你能理解我了,阿菲!”

丹菲深深呼吸。

段义云温柔笑着,“你我的父母都已不在人世,婚事可以自主。所以我才贸然向你提亲。阿菲,你不觉得,我们俩也是最合适的一对么?”

丹菲喃喃道:“我……就像在做梦一样。”

段义云眉宇舒展,露出满怀爱意的笑容,“我也是。我没打算这么仓促提亲的。我是不是吓着你了?”

丹菲仓促地笑了笑,手按着胸口,“我……我现在没法给你答复。”

“我知道。”段义云从容地点了点头。

“我需要考虑一下。”丹菲站了起来,“给我一点时间。”

“我等你。”段义云不舍地松开了她的手。

丹菲拉着云英的手,怎么离开包厢的都不清楚。下了楼来,才发觉自己脸颊滚烫如烧,浑身都止不住细细地颤抖。

“恭喜阿江。”云英凑到她耳边小声笑道,“将军对你可是一往情深呢。”

丹菲强笑道:“实在太突然了。我完全没个准备。”

“你们是旧识。你本就是替他妹妹入宫的,情分非比寻常。”云英道,“不论他过去是谁,如今他可是御封的忠武将军,又有实职,可是四品武官呢。虽是新贵,却也炙手可热。他正经求亲要娶你为正妻,这可是天赐良缘。之前那些王孙公子追求你,不过是想纳妾。”

丹菲苦笑,“我要好生想想。”

雨已小了许多,丹菲不用宫人打赏,提着裙子快走几步上了车。

赶车的内侍一声吆喝,白牛缓缓起步,脖子上的铜铃在细雨声中叮当作响。

丹菲掀起车帘眺望。段义云正站在二楼窗口,凭栏俯视着她,目光幽深。当年她在女学里上完课回家,他骑马送出一段后,也是这样目送她远去。

情难自禁

丹菲回了宫,就见宫婢们议论纷纷,似乎很是兴奋,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她换了衣服,去向韦皇后复命。

韦皇后听完她的话后,道:“崔景钰的事先放一边吧。方才太平长公主来见我,欲为其二郎聘娶梁王的八妹为妻。我和大家对这门婚事很是满意,明日就下旨赐婚,另将武八娘封为方城县主。你代我拟旨,去库房选一副嫁妆,为方城县主添妆。”

丹菲好生愣了一下,俯身应下。

“差点忘了。”韦皇后又道,“宜国公主的外甥女也定了亲,也是一桩好亲事,一并添妆吧。你看着办就是。”

刘玉锦也匆匆定了亲?

丹菲走出殿门,脚还有些发虚,心里思绪纷杂。她一会儿想到给刘玉锦的添妆自然不能比县主的好,又想到这一出棒打鸳鸯,怕是两家长辈一拍即合弄出来的。

“阿段,”贺娄尚宫道,“给方城县主的添妆,比着上次给寿春县主的来,略重一些。到底是武家女呢。”

丹菲迟疑道:“敢问娘子,给宜国公主的外甥女定的,是哪家的郎君?”

贺娄尚宫知道丹菲同那个刘氏交好,道:“对方是梁王从弟,武十三郎。那郎君虽是旁枝,却也有荫袭,同刘氏年貌相当。所以皇后才说这也是一门极好的亲事。宜国公主真是厚道,待外甥女如亲生的一般呢!”

果然是武家人!

李碧苒没女儿,就拿刘玉锦来联姻。可笑刘玉锦之前还那么敬爱信任她的。不过李碧苒这等心肠冷硬歹毒之辈,向来也不稀罕刘玉锦的爱戴。她要的是权势利益,要的是最好的名声。世人只见她将出身不高的外甥女嫁入豪门,只会赞她慈爱厚道的。

丹菲心神不宁地去了库房,当天就理出了两套妆奁,一般厚重,并无厚此薄彼。只是给刘玉锦的那套要显得低调一些,还放上了许多刘玉锦喜欢的碧玺和南珠。而给方城县主的,则是黄哄哄的红包蓝宝金头面,以体现韦皇后艳俗的审美。

那个方城县主,便是那天在上官婉儿的诗会上劝阻姐姐的武八娘。

那天的事一出,太平公主自然不肯再要武七娘为儿媳了。武家也迅速地给七娘定了亲,转头就嫁出去了。武家女孩嫡出的已经嫁光,庶出的里面矮子拔高子,就选中了这个看着贤惠明理的八娘。

太平本嫌弃八娘有些太好性了,不够强悍。可又觉得这样的新妇温顺听话,正好可以和自己一文一武,约束着薛崇简。

武八娘出来叩谢皇后赏赐,同丹菲打了一个照面。丹菲觉得她容貌远不如刘玉锦美,说话细声细气,完全一副自幼就被严厉约束管教,养得性子温吞绵软的样子。

丹菲假借皇后之名同方城县主聊了两句,发现她书读得也不多,谈吐平平,人是十分温柔腼腆,却像兔子似的无害又无趣。

刘玉锦性格活泼、娇憨可爱,又热情烂漫。除去出身以外,这方城县主没那里能比得过刘玉锦的。

可是就出身这一条,挡死了所有的路。

丹菲到了宜国公主府,又比在梁王府上自在了许多。

李碧苒和驸马亲自出来接赏。丹菲受了李碧苒的礼,心情十分舒畅,又客客气气地回敬。

李碧苒今日在外人面前摆足了慈母的姿态,忧心忡忡道:“娘子乃是阿锦闺中好友,可否劳烦娘子去看看她?”

丹菲也猜刘玉锦情况不好,叹道:“阿锦如何了?”

刘玉锦自从定亲后,便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吃不喝,谁也不见。李碧苒劝了两回就懒得再理她,自己装着头疼避开了。驸马和两个儿子轮番劝,刘玉锦都不肯妥协。

丹菲端着一盅香气扑鼻的鸡粥进了屋。刘玉锦已饿了一天两夜,闻到香气就肚子里打鼓,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大叫道:“出去!我不吃!”

丹菲道:“谁说给你吃的?我辛苦上门跑一趟,这是公主赏给我。”

“阿菲?”刘玉锦猛地掀开被子,跳下床榻朝她扑去。她饿得头昏眼花,半路就噗通跌在地上。

丹菲将她搀扶住,拉到案几边坐好。

“阿菲呀!”刘玉锦一把抱住她,大哭起来,“他们要把我嫁给一个我不认识的人。我不愿嫁人呀!我只肯嫁简郎!什么武家十三郎,不过是个纨绔子弟。公主和舅父不肯听我的,非要我——”

啪地一声,丹菲一巴掌扇在她脸上。

刘玉锦愣住,难以置信地看着丹菲。

“清醒点了?”丹菲问。

刘玉锦还是回不过神来,“你怎么……又打我?”

“你若还没清醒过来,我不妨再打你一下。”丹菲再度扬手。

“哎呀!别!”刘玉锦忙躲。她头晕,又是一阵东倒西歪。

丹菲拉过她,把粥推到她面前,勺子塞进她手里,冷峻道:“我巴不得再好好打你几耳光。你使什么性子?你有什么资格使性子?你才得宠几日,就不知天高地厚起来。私定终身,忤逆长辈,现在居然还敢闹绝食了?你是公主亲侄女,还是驸马的亲女儿?驸马疼你,是为情,公主宠你,是为面子。说白了,养的用途,就是用来联姻的。你别说只是外甥女,就是亲身的,李……公主要嫁你,你也只有听从的命。”

丹菲顾忌着身在公主府,才没有直呼李碧苒其名。

刘玉锦仿佛被这番话扇了七八个无形的巴掌,脸颊涨红发紫,捏着勺子,半晌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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