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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华族(68)

“这不是没事么?”丹菲啼笑皆非,又朝薛崇简道,“多谢郎君搭救之恩。”

薛崇简笑了笑,眼神温柔,“岸上风大,娘子还是早些换身衣服,以免着凉。”

刘玉锦红着脸点头。丹菲谢过,拉着她匆匆去更衣。

幸而孔华珍和刘玉锦一落水就被救了上来,都无大碍。孔华珍带来的婢女还朝丹菲磕了几个头,抹着泪谢她当时奋不顾身地救了自家女郎一命。

丹菲过意不去,扶她起来。孔华珍披着湿头发,道:“段娘子就受了她的礼吧。若我出事,她回去定要受我伯母责罚。我还要谢你的救命之恩呢。”

丹菲怎好意思受孔华珍的礼,便只好受了那婢女的几个响头。

这厢,安乐公主和上官婉儿都派了宫婢过来,送来了衣裙和驱寒的汤药。

上官婉儿的女官道:“方才是太子一时发酒疯,投掷了一个酒杯过来。没想惊吓到了两位女郎,还累得二位落水。婕妤和公主都没想过会发生这等事,也惊愕不已,更觉得对不住二位。”

太子惹事,太子却没有派人过来道歉。别说孔华珍顿时不悦,就连迟钝的刘玉锦,也十分不满。

好好一趟游园,也因此不了了之。太子冲动过后,知道自己惹了事,赶紧指挥着船掉头跑走了。刘玉锦她们换好了衣服,重新又登船返回。

回程之中,众人都无心取乐,船舱内十分安静沉闷。

孔华珍忽然低声道:“方才救起锦娘的,原来是太平公主的次子薛崇简。我早就听说过他,却是第一次见。”

刘玉锦心中一动,问:“珍娘听说过他什么?”

孔华珍笑道:“他曾有一位未婚妻,闺学颇好,甚有才学之名。可惜天妒英才,去年过世了。”

刘玉锦五味杂陈,暗道:原来他还未曾定亲!

她的心霎时乱了,脸颊烧红。

丹菲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偷偷笑了。

***船到岸后,韦皇后派了女官来,将孔华珍和刘玉锦接去了含凉殿。韦皇后好生地安慰了两人一番,又赐下金玉绢帛压惊,才命宫人将他们送出宫去。

丹菲奉韦皇后之命送李碧苒一家出宫。在宫门处道别时,刘玉锦依依不舍地拉着丹菲的手,道:“今日一别,又不知道何时能再见了。我有孝在身,日后轻易不得出门交际。你一个人在深宫,可要好好保重……”

丹菲朝不远处的李碧苒扫了一眼,道:“皇后对身边的人倒是挺好的。你不用替我担心。你却是要提防她。信的事,千万千万别让她知道!”

宫门合上,风过空庭,一片寂静。宫门前的甲卫面无表情地伫立,高高宫墙之上,鸟儿无忧无虑地飞过。

丹菲孤零零地站了片刻,才转身离开,回含凉殿复命。

到了含凉殿,丹菲敏锐察觉出气氛比先前还要紧张了几分。正纳闷着,贺娄尚宫从殿中退了出来,见她便道:“太子同太子妃在里面听皇后训话,你暂不用去伺候。”

韦皇后先前不知憋了多大的火,现下肯定正对着太子夫妻发作,丹菲傻了才凑上去找没趣。

贺娄尚宫又道:“对了,东宫中的那个卫奉仪可同你是旧识?”

丹菲道:“是。我曾同她一道在掖庭为奴。”

贺娄尚宫道:“卫奉仪今日也在场,倒是为了劝阻太子,还被太子打伤了。皇后赏了她绢五十匹,把她提为昭训了。她人还在侧厅里候着,你去颁赏吧。”

让卫佳音对她磕头谢恩的事,丹菲怎么会错过。她当即乐滋滋地带着宫人朝侧厅而去。

侧厅之中,卫佳音带着几名宫婢坐在一侧廊前的席垫上,正在低声说笑。丹菲走近,就听那几个宫婢全都在恭维祝贺卫佳音晋升位分之事。卫佳音拨弄着手腕上一个红宝金镯,满脸得意洋洋的喜色。

“娘子得了皇后另眼相看,以后就不用怕太子妃了。”一名宫婢道,“娘子如今只需争取早日有孕。东宫中只得小皇孙一根独苗,娘子可要给他添个小弟弟呀。”

卫佳音又笑得花枝乱颤。

丹菲冷笑着,扬声道:“卫氏奉仪何在?”

卫佳音吃惊地望过来。她身边一宫婢倨傲道:“这里没有奉仪,只有昭训。”

丹菲冷扫她一眼,肃色道:“奴奉命来为卫氏奉仪颁赏。既然奉仪不在,那我们可回去复命了。”

说罢带着宫人就要走。

卫佳音急忙起身,赔笑道:“阿江何须如此?你又不是不认得我。”

丹菲漠然道:“奴奉命行事,一丝一毫俱按宫规而来,容不得行差踏错。我们来找卫氏奉仪,寻不到人,自然就不用颁赏了。”

卫佳音暗自咬牙,强笑道:“阿江还是这般爱说笑。这婢子说着逗玩呢。我便是卫氏奉仪。”

丹菲这才正眼看她,从旁人手中接过一卷谕令。

卫佳音急忙带着宫婢们跪下听旨。

这谕令极其简短,不过说卫佳音通晓大义,有妇德,封为太子昭训。望其今后恪守妇道,侍奉太子。

卫佳音喜不自禁,磕头谢恩。

丹菲把谕令交到她手中,这才朝她屈膝行了一礼,道:“这下,方可恭喜你了,卫昭训。”

卫佳音也挺直了腰杆,轻蔑地看着丹菲,道:“阿江也不用嫉妒。你如今服侍皇后,也是旁的宫婢求不来的美差。”

丹菲啼笑皆非,看着卫佳音在那头把玩赏赐之物,又寻思着做几件新衣。卫佳音扯着一片罗绢在身上比划,朝丹菲道:“阿江帮我看看,这颜色可衬我肤色?”

丹菲淡笑道:“太子妃反而挨了皇后的训斥呢。昭训何不低调些?”

卫佳音不以为然,“太子妃挨训斥又不是我的错。我这昭训,可是我挨了太子责打才换来的。”

丹菲见她如此朽木不可雕,也懒得再劝诫她了。

经过今日一场闹剧,太子到底还是挨了罚,被圣上勒令闭门思过。太子妃身为正妻亦被连累,挨了韦皇后一通训斥。除了卫佳音外,丹菲也因机勇救人,受了帝后的奖赏。次日,孔家也托人给丹菲送来了礼,谢她救了孔华珍。

丹菲可不像卫佳音那般不识趣。她分了不少赏赐之物给身边宫婢和上司女官,又掏钱让膳房做了两桌席面,请宫人们吃了一顿。于是她的人缘越发地好。再加上她为人亲和低调,旁人有事找她帮忙,她总尽力而为,还显得有几分老实憨厚。

老实的人虽然容易被人占便宜,可也往往最得人信任。于是宫婢们有些什么烦恼,都乐意对着丹菲诉说。丹菲又是个绝佳的听众,听的时候安静亲切,会给予恰到好处的宽慰,嘴巴又极紧,从不乱说。

长此以往,连柴尚宫和贺娄尚宫也渐渐对丹菲放下了戒心。不过韦皇后还是对她存着几分芥蒂,每每和安乐公主等人商议秘事时,还是将她打发出去。

贺兰奴儿听说崔景钰的未婚妻已经来了长安后,心神不宁了好几天。丹菲如今也不大用得上她了,也没去干涉她。丹菲想的是用个方法将萍娘调到含凉殿来。萍娘才是她一大助力。

自从太子和安乐公主争锋,连累刘玉锦和孔华珍落水后,两派关系日益恶化。不但韦皇后和安乐公主在圣上耳边说了一通太子的恶语,武三思和宗楚客等人亦是向圣上明言,说太子气量狭隘、暴戾冲动,不堪为储君。韦皇后借机再次提议让圣上废了太子,改立安乐公主为皇太女。

圣上苦恼不堪、犹豫不决。韦皇后咄咄相逼,道:“大家可要把江山留给一个暴君?大家今日就下旨,让上官婕妤拟诏!”

上官婉儿站立一侧,却是有些犹豫为难之色。

幸而圣上还不至于听信韦后到随意废储的地步,思索一番最后还是拒绝了,“太子随有诸多错误,可他为储乃是顺应正统。裹儿究竟是一介女子,自幼又未受过储君教育,如何能堪当大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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