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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华族(77)

侍卫道:“太子带兵在攻打北门,帝后都已登上玄武门楼了,左羽林军将军刘景仁奉旨抵抗叛军。”

“我也要去。”丹菲吃力起身。

“别胡闹!”崔景钰按着她的肩,面色冷峻,“待会儿你用了汤药,好生睡一觉。我留两个人看着你。若是局势有变……他们会带你出宫。”

外面忽然传来女子说话声。孔华珍焦急道:“阿段的伤如何了?我奉皇后之命送人参过来。”

丹菲挣扎的力道瞬间一空,跌回了床上。失血的身体阵阵寒冷,也让她的脑子清醒了不少。

是的。不论他的柔情是真是假,都不是她该去惦记的。

门外那个女人,才是唯一有资格享用他温柔的人。

“来得正好。”崔景钰峻声道,“你替我好生看着她,别让她乱跑。”

孔华珍进了屋,直奔丹菲榻前。丹菲无奈地看着她。

崔景钰走到门口,停下脚步,回头深深望了丹菲一眼。他的眼神极复杂,似乎含着恨,又或有着别的什么情绪在里面。

丹菲心中酸涩,别过头不去看他。

脚步声很快远去。

“崔郎也是一片苦心,阿段还是听话的好。”孔华珍拧了一块帕子,给丹菲擦脸。

太医很快来了,给丹菲包扎伤口。丹菲看着惨烈,其实身上的伤并不重,血迹大都是来自被她杀的人。太医为她处理好了伤口,又开了药方,叮嘱她安静休养。

孔华珍盯着丹菲把一碗汤药喝得干干净净。

“孔娘子这般,倒让我想起了亡母。”丹菲不禁感慨。

“我欠阿段的恩情,之下只怕来世做牛做马都还不清了。”孔华珍说着,又抹泪。

丹菲见她衣衫上还有血迹,可见是牵挂自己,安全了后匆匆赶来的。她不免叹道:“我当时不仅仅是救你,也是救皇后呢。娘子再这样,我倒不好意思了。”

孔华珍转涕为笑,道:“也是,大恩不言谢。我们孔家也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

此处离玄武门还有一段距离,听不到外面的动静。丹菲一心想出去看看,无奈汤药很快就起了作用,令她昏昏沉沉,伤口的疼痛也逐渐消失。

孔华珍絮絮说着话,丹菲都听得不太清楚,终于沉入黑甜乡中。

太子兵败

这个炎热的七月,太子李重俊对韦皇后和安乐公主的忍耐因那一封废太子伪诏而到达了极限,终于起兵逼宫。

他矫制发左右羽林军及千骑三百余人,先是闯入武相府中,将正在宴乐的武氏父子乱刀砍死。而后,又命令左金吾大将军成王李千里,分兵守卫宫诚诸门,自己亲自率兵追至太极宫,从肃章门斩关而入,追杀韦皇后和安乐公主而来。

上官婉儿多年来执掌诏书,听命韦后一派,与武三思勾结甚密,自然将太子得罪得彻底。太子执意要捉杀她,她早有防备,提前躲进了大明宫,向帝后寻求庇护。

逃过刺杀的韦皇后同安乐公主等人汇合,护着圣人直奔玄武门楼。

圣上震惊得无以复加,前往玄武门的路上不住念叨:“太子为何如此?为何如此呀?”

韦皇后破口大骂:“早就说了他这孽子有狼子野心,全无忠孝之情,歹毒阴狠。大家不信,反说我对他太过苛责。如今你自己看,到底是我说的对,还是他做得对?我们哪里对他不好,生他养他,与他太子之位。他却是反咬一口,逼宫谋反!我不是他生母就罢了,大家可是他亲爹。他何尝对你手下留情?”

圣上又悲又怒,不禁掩面落泪。

安乐大哭道:“若耶耶早听了我和阿娘的话废了他,哪来今日之祸?”

安乐公主的公公武三思和丈夫武崇训此刻已做了太子李重俊的刀下亡魂。安乐虽然风流,又痴恋崔景钰,可是和驸马也是多年夫妻,到底有感情。再说她的独子此刻下落不明,还不知是死是活。

韦皇后气急败坏,对安乐低声道:“你不是说派人盯着他的么?怎么他要行动了,我们都不知道?”

安乐气道:“不是舅父负责盯梢么?早和阿娘说了,舅父办事不可靠!”

“罢了。”韦皇后道,“先度过眼前难关,回头再好好和他们清算!”

厮杀声已逼近楼下,只见一片火把光点,犹如浩瀚星海。太子率领叛变的右羽林军涌至城楼下,同列军以待的左羽林军短兵相接,杀成一片。

太子高坐马上,手持长刀,高声喊道:“韦氏妖妇同安乐公主骄奢淫逸,以妇人后宫之身涉政弄权,迫害忠良,甚至伪造圣旨,谋害皇嗣。武三思父子助纣为虐,现已伏诛!尔等速速退让,让吾等绞杀了妖妇母女,维护我大唐江山社稷!”

“荒唐!”韦皇后气得浑身发抖,拽着圣上道,“看看你的好儿子,竟然要谋害嫡母,杀害亲妹!圣上还不说些什么?”

“我……我说什么是好?”圣上迟疑不以,“他说的可是真的?”

“大家是不信自己妻女?”韦皇后尖声叫道。

圣上浑身哆嗦。安乐公主抹泪道:“耶耶,太子是真的要置阿娘和我于死地呀!”

上官婉儿亦哭道:“大家若是想将我们交出去,不如现在就把我们赐死好了!”

城门下厮杀得一片血光。左羽林军正在冲杀城门,右羽林军将军调动兵马迎战,死守宫门。

只要玄武门一破,宫禁大开,那此刻在玄武门城楼上的韦皇后、安乐公主和上官婉儿等人,就命在旦夕。

“大家!”韦皇后催促着圣上,“你以为这孽子真的是为杀我而来?他这是逼宫篡位!待到他取胜,我和安乐必然不能活,大家怕也就此要被赶去太极宫,做个太上皇了,幽禁终老了!”

圣上听到这样的话,浑身抖得更加厉害,面无人色。

“大家!”上官婉儿大声哀求,“机不可失,快趁此刻劝降!”

圣上听着阵阵惨呼呐喊,身子摇摇欲坠,强打起精神,依着城墙朝下大声训道:“羽林军士听命,汝等借是朕的爪牙,何故作逆?若能归顺,斩了领兵作乱的头目,朕既往不咎,还与汝富贵!”

城门下有片刻的安静,然后骤然响起一阵异样的喧哗。只见一名魁梧武将发狂一般大笑一声,啸道:“圣上若重诺,臣等定然为圣上分忧解劳!”

说罢,将手中长戟抡圆,策马在乱阵之中横冲直闯,眨眼见就已砍下数名叛党头颅。

“儿郎们!”这名武将高声道,“随本将军护驾,砍杀逆党!”

无数兵士发出热血沸腾的咆哮,倒戈相向。太子同党不过百来人,突遭同党临阵变节,猝不及防,勉力抵抗半晌就已经支持不住,只得狼狈撤退。

羽林军步步紧逼,退兵丢枪弃甲,四散奔逃。

太子目眦俱裂,怒吼着下令,妄图再度发动进攻。然后兵败如山倒,他已再无翻盘的机会。部下拼命劝说,太子只得率领残余的部属百余人匆匆撤逃。

片刻过后,城下战况终成定局,残兵败将被禁卫抓获。只见满地狼藉,残肢断臂连同兵器一起躺在黑紫的血迹之中。血腥气冲天,令人作恶。

玄武门上的众人见大局已定,这才松了一口气。

安乐双膝一软,险些跌坐在地上,像重新活过来一般,大口喘气。韦皇后面上终于重新浮现一丝血色,同上官婉儿一道,扶着圣上下了城楼。

此时正是一夜之中最黑暗的时刻。天空乌云沉沉,一颗星子都看不到。夜鸟被行人惊动,扑扇着飞离树林,引起片刻的混乱。人们惶惶不安且沉默地行走着,揣测着今夜的变故会昭示着怎样的变化。

空气中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味。上官婉儿仰起头,望着天空。

“婕妤还在担心什么?”女官问。

上官婉儿摇了摇头,望了一眼帝后的背影。

“只是忽然想起了太平长公主与我说的一些话。如今才发现,那话极有道理。我过去认为的一些事,如今已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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