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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华族(8)

崔景钰脸色一沉,“你说什么?”

“听不懂官话?”

丹菲嗤笑一声,拉刘玉锦就走了。她们俩仗着个子小,钻进人群里,眨眼就不见了!

段义云在一旁看了许久,这时才走过,摸了摸段宁江的头,“阿江累不累?景钰,你说的刘家人就是她?”

崔景钰漠然地收回视线,也不回答,再度拉弓,对准了最后那盏灯,

“中!”

箭精准地穿过铜环。

众人喝彩。

老板忙不迭取了灯,毕恭毕敬地递了过来。

崔景钰一看,是一盏精巧的白鹿灯。

段宁江笑道:“听说白鹿是草原鹿神,见白鹿者得祥瑞。”

崔景钰皱着好看的眉,又朝丹菲离去的方向望了一眼。

“义云,可否托你一件事……”

闹市的灯火远去,喧嚣被夜风吹散,夜空薄云卷舒,明月的清辉撒在街边屋顶的积雪上。整条街道在雪光月色的映照下,明亮如白昼。

“倒是可惜了那最后一盏灯。”刘玉锦道,“若没有那个人添乱,你定能射中的。”

“算了,明年今日,再去把那灯射下来。”丹菲不以为意。

“他还称你小郎呢。他不知道你是女儿?”

“我一直这身打扮,这几日有些风寒,嗓子也哑着。他要知道我是女人,怕要被吓坏。”

“为什么?”

丹菲嗤笑,“京城里的娘子多妩媚温柔,我打包票,他活了二十来岁,还第一次见到我这么泼悍的女人呢。”

刘玉锦道:“不过这崔郎确实长得真好看。”

“你看中那纨绔子了?”

“才不呢!”刘玉锦忙道,“他欺负你,就不是好人。我同他不共戴天!”

两个女孩嘻嘻哈哈地说笑着,朝刘家侧门走去。

“咦,那不是……”

丹菲扭头,就见刘家的侧门口的台阶下,段义云身形如松,提着一盏明灯,正朝她微微笑。

丹菲下意识回了一个笑,随意想起自己正穿着男装,又有些尴尬。

刘玉锦笑嘻嘻地推了推丹菲,带着婢女溜进了门里。

丹菲手足无措地站着。段义云踩着雪走到她面前,低声道:“我先替我那表弟向你赔礼道歉。刚才的事我都看到了。”

丹菲莞尔,“刚才不过是比试罢了。”

“昨日他手下侍卫还打伤了刘家奴仆。这些是赔礼。”段义云递过来一个大盒子,并一包钱,“盒子里是药。这些钱,给那些奴仆买酒喝吧。”

丹菲撇嘴,“他若真心道歉,就该亲自来。”

段义云赔笑,“我这表弟生长在钟鸣鼎食之家,又备受长辈宠爱,难免有些心高气傲,其实心眼并不坏。他主动求我替他来送礼,已是十分难得。他这人颇好面子,估计当时拉不下架子,才硬撑着不肯道歉。阿菲你度量大,不必和他计较。”

丹菲还能说什么,只得笑道:“我也不必和不相干的人置气。”

段义云松了口气,“其实他心肠极好的,就是年轻气盛,有些目中无人。只是若能入他的眼,他倒会是个极义气、极热情的好友。”

丹菲啼笑皆非,“我一个卑微的女子,这辈子是不敢妄想这等好事了。”

段义云笑着,将手里的白鹿灯递给丹菲。

“方才见你想射这盏灯来着。我表弟扫了你的兴,我替他赔罪。”

丹菲接过了灯,脸颊在灯火的映照下泛着红晕。

他竟然为自己射了灯?

沙鸣风俗,火把节或者上元节的灯会上,只有家人和爱人才会为对方射灯。

他当自己是亲人,还是……

段义云温柔地凝视着她俊秀的笑颜,“我觉得这白鹿灯特别衬你呢。白鹿是祥瑞之兽,保佑你今后平平安安,幸福如意。”

白鹿灯上用朱砂点着一双眼睛,用蓝彩绘出花纹,极精美可爱。丹菲爱不释手,嫣然一笑,眼眸被灯火映得明亮如秋水般。

她慎重地点了点头,“多谢云郎。我……很喜欢。”

焰火冲声夜空,绽开五光十色的花火。夜空霎时变得绚丽多彩。

远处,灯火璀璨、人潮汹涌的街头,百姓们欢笑着,拍手欢呼,所有人都沉浸在这片欢腾之中。

清静的巷子里,段义云抬头仰望的侧脸俊朗分明。

丹菲默默望着他,又低头转动着白鹿灯,面容恬静而美好。

丹菲提着灯,慢悠悠地跨进院门。

陈夫人推开了房门,“回来了?冷不?先进屋喝一碗姜茶吧。”

丹菲进屋,放下了灯,坐在炕上。

陈夫人接过小婢女手里的帕子,给丹菲擦了擦脸,温和笑道:“方才,段家大郎来找你说话了?”

“阿锦告诉您了?”丹菲愣了一下,“他知道了他表弟伤了我们家奴仆的事,送了些药和钱过来,赔礼道歉。我们也没说别的了……”

陈夫人拉着女儿的手,“娘没有指责你的意思,反而觉得你如此明理,很是欣慰呢。我们如今这身份,确实不敢奢想段家那样的门第。若是你阿耶还在,若是咱们家没有……”

“阿娘。”丹菲强笑道,“事已至此,还说什么假若?段郎是将军的嫡长子,我……我如今不过是个普通的民女。我们门不当户不对,我从没妄想过什么。娘也不要老提当年了。与其总缅怀着过去,不如去多想想将来。不是么?”

陈夫人长叹了一声,摸了摸女儿娇嫩的脸,“这两年也是苦了你了。若不是咱们家出了那样的事,凭着家世和你的聪慧容貌,什么样的好郎君嫁不成?”

“女儿不想去想那些。”丹菲依偎着母亲,“女儿知足安乐,觉得如今能和您相依为命,就很满足了。”

突厥来袭

火把节的火光熊熊燃烧一夜,天明时一盏盏熄去。沙鸣城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次日就是腊八。郭夫人和陈夫人一早起来,就在屋中选杂粮豆子,准备做腊八粥。丹菲过来请安,帮着母亲们一道捡豆子。

“明日就是曹公的忌日吧。”郭夫人道,“祭拜用的香烛纸钱,可准备好了?”

“阿菲早就备下了。”陈夫人道,“明日我同她一早就出城,争取天黑前赶回城里。”

“可得多带几个家丁同行的好。”

丹菲道:“我们走官道。年末进出的商队又多,都是财货满车。我们轻车简行,不引人注目反而好些。”

“还是丹娘想得周到。”郭夫人点头称赞。

这日晚餐十分热闹,刘家三口团聚,还把陈夫人母女请来,吃了饭后还在院子里放了一阵焰火,这才散去。

丹菲点起了白鹿灯,放在窗边。她躺在床榻上,摸着枕边生父留下来的匕首,安然入睡。

丹菲又梦到了生父。他还是生前的模样,高大英挺,一脸爽朗笑意,手掌宽厚有力,把她高高举起。

父亲亲手给她打造了一把小弓箭,握着她的手教她拉弓射箭。他带着她进山,教她射猎,教她设陷阱,教她如何从足迹和粪便辨别野兽行踪。小小的丹菲就是一名合格的猎手,十岁的时候就能猎鹿了。

梦里,她还是十来岁的幼童模样,穿着阿娘做的鹿皮小靴,背着弓箭,紧跟在耶耶身后,在林中穿梭。

耶耶带着她去猎鹿,他们要找一头浑身雪白的鹿。

那是山里的鹿王,有着一对漂亮的大角,浑身如霜雪一样洁白,高大健壮,机敏狡黠,却又那么优美高贵。猎户们很少有人见过它,它的存在就像一个传说。

一大一小穿过山林,跨过溪涧,爬过山岗,终于来到了山顶。丹菲站在山顶的岩石上,温热的风猎猎吹过,空气中夹杂着焦炭的气息。她低下头,才惊悚地发觉山下是一片火海!

兵戈林立,战马嘶鸣,士兵们在奋力厮杀。山林,屋舍,全部都被怒火吞噬,一切都犹如人间地狱。

耶耶!耶耶——

她惊恐地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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