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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台见(156)

“我?”许愿错愕。

原曜成绩一直领跑在前头,目标又明确,怎么说都应该是他在追着原曜跑。

“考个海边的就行,”原曜说,“等下次坐飞机,就是我们一起去念大学了。”

许愿笑了,“行啊。”

他们这次过来广西才知道,一同消失在谅山奇穷河山谷中的不止有原向阳,还有另外两位同样是前线人员的警*察,其中一个年纪小,才退伍下来帮忙,体力尚佳,最终坚持到救援来临的那一天,也是他救了原向阳。

另一位年纪比原向阳还大,是经验丰富的老战*士,永远地留在了他守卫的土地上。

原向阳被找到时浑身是伤,已经还剩最后一口气。

许愿眼睛不好,走得匆忙没戴眼镜,看ICU的监视器也看不清楚,可他仍然要走到最近的位置看,想要把原叔受的每一处伤都看仔细。

如果不是此行前来崇左,他从未想过那些血腥与伤痛能离自己那么近。

今日傍晚闲谈间,蒋伯勋和许卫东又去露台抽烟,顺便叫上了许愿。

许愿那时才知道,原曜当年才十岁出头,背上被刀刃划出数道深痕,还都很深,导致如今用指腹按下去还能感觉到微微的凹陷。

但原曜从不害怕被人看到,也没放弃游泳。

原曜那会儿还没变声,嗓子软,说话音调有点像女孩儿,一喊疼就特别娇,浑身包着纱布,一直问姜瑶,妈我多久能去游泳啊,这伤能好吧?

姜瑶拧干毛巾擦他的口鼻,满眼是泪,一边哭一边擦,病床边垃圾桶内还扔着擦了血的卫生纸。

她说,能好啊。等出院了还去游泳,好吧?

原曜乖巧点头,疼得直抽气。

同样也就是那时候,原曜第二次撞见他爸妈爆发式的争吵,只不过这次是单方面碾压,姜瑶抓起在医院打饭的不锈钢碗,往地板上砸,原向阳一句话没说,捡起碗去打开水要洗。

门口一群同事如惊弓之鸟,速速散开,面面相觑,给原向阳空出一片洗碗的地。

蒋伯勋那时候还年轻,抱着胳膊在旁边看,心下叹气。

姜瑶和原向阳也曾经是被众人所津津乐道的一对金童玉女,相亲认识的,一起躲在露天电影的幕布后牵过手,一起掰着吃单位发下来的花生米饼……如今因为职业矛盾,日久恨深,最终闹到了这副田地。

那一年也是深秋,也是在车流量不大的放学路上,也是一辆白色的面包车。

许愿才顿悟,那天在北星高架边问路的中年男人,触发了原曜某一根绷紧的神经,稍稍用手指一拨拉,就断了。

他在恍然间,想起长大后的第一面。

原曜一身黑衣站在楼道里,灯光颓颓,空气里漂浮着楼道的粉屑与灰尘。他那样小心翼翼,那样不愿意迈出第一步。

他本该踏光而来,站在太阳下。

*

返校后的日子漫长又难熬。

六中的高三没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一如往日三点一线,所有老师都状态紧绷、神经加压,害怕这群熊孩子在高中的最后阶段出什么差错。

半个月前,广西特大跨境贩*毒案告破,嫌疑人全部落网,自此,陈永言也不用再跟着他们了。

但是原向阳长期奋战在缉*毒一线,声名大噪,怀里揣的陈年旧案也多,许卫东还不太放心,怕这人又牵连着孩子,时不时自己会开车来校门口接一下。

接的次数多了,许愿也说,爸你歇着吧,我和原曜俩一米八几的个儿,真有什么不比你好使?

许卫东为展示自己宝刀未老,给许愿表演了一手军体拳。

许愿看那军体拳,捂着脸,偷偷望着原曜笑。

原曜也对他做口型,说我记得你第五名哦。

看招!许愿差点当着亲爸的面掐死他。

在原向阳转院回省内的这一个月,原曜每天下了晚自习都去操场跑一千米发泄,美其名曰快游泳比赛了,得增强锻炼,不能给六中丢脸。

有时候原曜中午也请假,出校门坐车去医院看原向阳。他回来还奇怪,怎么一周去三次,三次我妈都在?

许愿说,你问我没用,问你爸去。

原曜耸肩,说,没辙,我爸话还讲不利索。我妈那性格,我问不出一句话。

晚上他跑步撒野去了,许愿也不拦他,买一罐旺仔牛奶坐在操场边看星星、看学校、看原曜。

他脑子里循环播放BGM《等你下课》,长叹,再不进入高三冲刺状态的话,以原曜如此拔尖的成绩,他真的只能去原曜在的大学当保安了。

恋爱好难,和学霸男友恋爱更是难上加难。

许愿是不会居安思危的人,在遇到原曜以前从没想过一定要冲多少分,感觉考个一本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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