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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台见(20)

但是在别人家里不可以。

只有在看书的时候,他才能感觉到自己的温度,但是现在好像不一样了。

他下意识地朝紧闭的房间门看去,门下那一条细缝,缝里还透着光,门外时不时传来拖鞋踩在地砖上的声响。

许愿还没睡?

这人也挺好玩儿,怎么吓唬都吓唬不走。

原曜觉得许愿有意思,像长了条毛茸茸的尾巴,一面对自己就翘到天上去。

他把模拟试卷收完放好,坐直身体,用食指去勾开书桌上放着的小抽屉,第一层被轻轻拉拽出来,里面躺着一块沉甸甸的二等功奖章。

2008年,父亲原向阳接受调动,开始在缉毒大队工作。

从那之后,原曜就没在家属区里待着了,而是去了妈妈家那边,念了一所寄宿初中。

也许是身为特殊家属的自觉,原曜不和周围人有过多进一步接触,也怕接到陌生的电话。

小时候被报复过的阴影化作如影随形的恐惧,缠绕着他一直长成了一个少年人。

但原曜始终放不下心。

时间来到2018年。

那年原曜初升高,通过自主招生考入了六中。

由于六中不提供住校,所以从儿子念高一开始,在一线奋斗十年的原向阳主动减缓任务,退居二线,回家的次数也变多了。

尽管是这样,原向阳也没去接过原曜放学,在外和儿子大多都是微信联系。

直到原曜升高三,禁*毒任务紧张,原向阳才不得不重新回归到战斗前列。

但是他一走,原曜独自居住,安全又成了问题。

要不是许卫东主动询问起孩子近况,再考虑到许家在家属区,日夜有门岗,原向阳都不会出此下策。

许卫东和原向阳曾共同执行许多次次轰轰烈烈的生死任务,是过命的交情。

那次二十年战友会上,许卫东主动询问过原向阳一天天在外省都在干什么,原向阳没正面回答,但笑不语,只是说活动在广西崇左,许卫东自然就懂了,对原曜也更多了分同情和爱护。

许卫东的心够大,觉得两个大男孩儿同进同出总归是安全一些,就主动说让原曜住自己家里去。

但是原曜的心很小,小得什么也也不敢装进去。

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他了解过太多牺牲,也听说过太多令人心惊胆战的打击报复,所以他对许愿最好的保护方式就是保持距离,甚至远离。

自己如果出什么事,血也不会溅到许愿身上。

他那身伤就是十岁的时候留下的。

还好,他被原向阳的同事及时解救出来,保住一条命,却还是在医院里抢救了一整天。

他也不想让原向阳太担心自己。

缉毒是无声的战场,分毫的心神不宁,都容易出大问题,有时候危险往往发生在一念之间。

当时,原向阳打电话给他说,要他暂时去老战友家借住到高考。

原曜只是回了个,谁?

原向阳说,你许叔叔家。

原曜记得爸爸单位上也有姓许的同事,于是多问了句,哪个许叔?

原向阳顿了顿,开口说出那个被彼此封存在心底十多年的地名。

凤凰山。

这三个字像某种开关,原曜才想起来凤凰山的许叔叔家有个叫许愿的哥哥。

那时候,在原曜的记忆长河中,许愿还是一只不起眼的小帆船。

他记得家属院的天台,是小时候大家一起看飞机起降、一起约架的地方。

这一陡然回想起来“许愿”这个人,原曜脑海里的画面定了格。

一个小男孩和自己组合跳马蹲,上一秒笑得眉飞色舞,下一秒摔得哇哇大哭,膝盖全是血,也不知道留疤没有。

嗯,想起来了。

好像还挺倒霉一人。

*

每一天,高三教室的上午都非常统一。

班里大部分同学都会抓紧上午的时间睡觉,下课铃一响,仿佛一颗安眠药就来了,动作整齐划一,基本全趴在了课桌上。

原曜精力再好,课间都要补觉,因为睡醒之后脑子会清醒很多。

许愿今天连午休都不太睡得着。

虽然说父母平时不太盯着学习,也不管他,但是成绩单家长签字这种事情,父母亲还是没有缺席过的。

初来乍到,班上同学也不太清楚他家庭情况,这张单子没签字,都不知道怎么往上交。

今天一早醒来,许愿手机震动,一接电话是许卫东打的,在那头说话的语气都小心翼翼,问儿子还签字吗?

许愿当时没吭声,坐起身来拉窗帘,天都还没亮。

他叹一口气,说不用了,爸你忙了一宿好好休息吧。

哎,早知道昨晚就在单位门口蹲一夜的,总能逮到他爸上个厕所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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